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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们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行为被归结为“她是中国人嘛”!
我和彼得在去大世界的路上没提这次会见的任何细节。
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玩主。什么东西都爱玩,玩玩就会,一会就扔。溜冰也是。我喜欢的不是溜冰这项运动,而是穿着短裙、紧身裤,戴小帽子,踩着庸俗不堪的音乐瞎晃悠。彼得溜冰也溜得相当好,我说过这人干什么都不把自己当龙套。
溜冰场在大世界里面,夜里十点多了,还是喝彩、口哨、欢呼、尖叫……谁也听不见自己说话,但每个人还在不停地说。上海就这么可怕,什么时候都有人歇斯底里地享乐,没有明天似的。空虚无聊的人不得不享乐,他们一步一晃地在冰上走,一撞一跌,都是刺激。发了财心情好的必须在这里飞旋,破了产要跳楼的更需要在此横冲直撞。像彼得这样满心向往的人,一步一驰都离大洋彼岸更近似的。我和他手牵手,热风擦着面颊而过。我原来心里的窝囊和疑问都不再烦扰我。享乐是恶性传染病,溜冰场上有不少犹太人,已经被传染得忘乎所以,要把末日前的每一分乐子都得赚到手。
我跟彼得热得一头一鼻子汗,红脸蛋对红脸蛋,在溜冰场边上喝苏打水,狂喜的脸如同面具一样罩在我们脸上。面具后面,繁忙的思路全停滞了。在进入溜冰场之前,那些思路传导着一个贼亮的念头:如何把杰克布的护照弄到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往澳门,再设法登上运糖的、运干海产的、运布匹丝绸草编、运南洋木器、运藤器竹器的船只,向葡萄牙远航。彼得像这冰场上的其他犹太难民一样,让速度把躯体带到前面,而把思维拉在后面,脑子于是成了真空,不再去想逝去的每一分钟都是朝梅辛格的“终极解决方案”进发的一步。还有一周就是犹太新年,“终极解决方案”正在完善。而这些都不影响那个穿苹果绿裙装的犹太少女,她开心得那么彻底,笑容那么耀眼,仰脸大笑时把槽牙都露出来了。日本人一旦彻底出卖上海的犹太难民,对于整个犹太种族,集中营和屠宰场便跨越国界跨越大洋,连成了一片。而那个穿红衬衣的犹太小伙子在这一刻玩忘了,跟那个中国舞女摔成一堆,笑成一摊……
我和彼得玩到凌晨三点,浑身玩散了架,也玩空了彼得的皮夹子才回家,彼得要赶回去睡两小时觉,起来还要去船运公司的办公室去上班。
每次疯玩之后我的心情会很差,自暴自弃后的自我厌恶,自己恶心自己。这就是我在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三日那天凌晨的感觉。彼得不能送我回家,还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