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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都有窗子,明卫明厨,肯定卖价儿高啊!”
豆豆保证,一旦卖出新房子,多卖的那点钱肯定兄妹半儿劈。
婷婷想,“将来”在他们那儿似乎不是个什么美妙的词儿。并且,他们所谈的将来,跟婷婷词典上的“死亡”是同义词。等婷婷的死亡一发生,他们谈的那个将来才发生。现在两套房死死钉住的是婷婷,他们无法“半儿劈”。要不是她想将功赎罪,从此做个乖老人乖病人,她真想对他们说:别等将来了,现在就半儿劈吧。
又是一年的第一场雪。没下多久就开始融化,化成一小洼一小洼的水,又结成黑色的冰。儿媳出去买菜了。婷婷站在十七层高的楼上,纵横交错的小区街道在她脚下。儿媳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皮球一样滚动,滚动。
孙儿会哭到他妈妈买菜回来。婷婷心揪得直痛,但她想到还有一个人为她心痛,痛得更剧烈。她失约了整一年。婷婷身无分文地出了门。
上了往北去的公共汽车,婷婷马上举报自己无票混车。她说她是回福利院的。对于那个福利院围墙内的人,外面世界都是好奇、嫌恶,而且稍有恐惧,因此售票员立刻赏了她免票乘车的福利。
又是这间会见室。老张一见她便说,下——他自己刻的,本来真假没区别,可他填日期填错了,填成了1976年。连姓熊的护士都没注意去看那日期,直到他出了福利院,坐上去北京的公共汽车院务处才发现,日期错了。错少一点儿问题不大,错太多了,错了三十年,错出个正常人和精神疾病患者的区别来。
她告诉他,她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
他直着眼,盯着桌面上的一个点。那个点上飞速闪过他的计划。然后他让她到大门外等着。他走了十多步远又转身,朝她挤挤眼。押送他的护士也跟着他转脸,但他已经把脸上表情及时收起了。
在等老张时,她在冻成生铁的地上飞快地来回走动。她丢下三岁多的孙子逃出来的时候太急了,蹬进一双鞋就走,进了电梯听见孙子在门里大声喊“奶奶!”她也没顾上看看脚上穿了什么。现在她发现自己穿的是一双儿媳的尖头皮鞋,单薄而风骚,上面闪闪烁烁缀的东西都跟碎冰块似的,光是看着就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