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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蝉从谢印雪口里爬出来后,在青年唇尖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便震动着腹部的鼓膜,发出高亢响亮的嘶鸣。
古人有赋云:寒蝉哀鸣,其声也悲,四时去暮,临河徘徊。
以其形容蝉叫凄切萧瑟,令闻者柔肠寸断。
卞宇宸听在耳中,却只觉凌厉尖锐,刺得人倍感不适,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避开声源,双目倒还黏在谢印雪身上不曾挪开,于是他又瞧见,无数只蝉像是在响应首蝉的呼唤,接踵相继从谢印雪口中钻出,它们仿佛繁殖季里的虫潮,重重叠叠、密密匝匝……黑压压地覆盖住青年的躯体,在他身上振翅嘶叫。
凄厉的长啸响彻云霄,渐渐地,卞宇宸看不清谢印雪的身体了——蝉虫们如同蛹壳,将青年完全遮拢包裹在身下。
卞宇宸望过去,只能瞧见攒动的蝉腿、膨大的环状腹节和映折着自己面孔的虫类复眼。
这幅画面诡邪又恶心,换成一个怕虫的人来看,估计坚持不了几秒就一旁呕吐去了。
因此当一条纤细修长的胳膊从蝉群中抬起时,强烈的对比霎时就攫住了卞宇宸所有的注意——青年手臂指尖停落着一抹莹润透亮的白。
再挨近些细观,卞宇宸才诧然辨认出,那是一只通体凝若白脂的玉蝉,它用三对足紧紧抱着谢印雪的食指,少焉也抖动起了翅膀。
第一次振翅,蝉群止了鸣叫。
第二次振翅,蝉群遽地化为一片齑粉,如雾般消弭飘散。
第三次振翅,它腾空飞离青年指尖,却在舞转一圈后收翅坠落,随后被睁开双眼的青年翻手接住。
他握着玉蝉从沙地上缓缓坐起,浑身分毫无损,侧首似笑非笑睨向卞宇宸,瞳底嘲意昭彰。
卞宇宸与他对视,滚了滚喉结道:“你果真没死。”
谢印雪将玉蝉高高抛起又接住,冷嗤一声道:“未曾替你这不孝子孙收尸,我如何甘愿瞑目?”
卞宇宸将目光定在谢印雪手中那枚玉蝉上:“那便是你的心吗?”
谢印雪听言抛玩玉蝉的动作一顿,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倘若说詹蒙骂人是直来直往的粗俗白话,那谢印雪骂人就是拐弯抹角的怪声怪气——还不如直白着来。
“你真信我把心剖了啊?”
他先用明生回答辛月春时那样的反问句对着卞宇宸讥讽一番,再一针见血道:“我耍你玩的。”
“人没心就会死,我要是真的没心也能活,何必进这地方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