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傲轩小说网www.axxsw.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骸,我们在干什么?这种惊醒、震撼、刺激,在赵广陵心目中,不亚于再一次听到九一八事变。
秋吉夫三走后,赵广陵整个儿变了,不再打麻将,不再和一帮退休老倌抱怨物价上涨而微薄的退休金永远不涨,不再面对阳光下日渐弯曲的身影顾影自怜。怀旧潮汐一般地涌来,拍打着一个孤老头日益飘零的白发;责任感大山般隆起,日日夜夜雄踞在苍老的胸膛。昨日的历史还没有老去,就像一群在远处招手的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向一个耄耋老者频频传来他们激情豪迈的声音。这声音在相隔久远的时空中稀疏、弱小,时断时续,让人真伪难辨。编辑和撰写那本“抗战专辑”时,他已经有了些积累,但那是为政府做的事情,现在他要写自己的书。
他开始跑图书馆、县志办、市志办,甚至还背个书包去了一趟省城。他没有去见舒淑文,也没有去看望老战友周荣。周荣也离休了,住在城西郊的干休所,这些年他们偶尔有通信,赵广陵在昆明只跑省图书馆。在那里他同样很失望,没有找到多少自己需要的东西。他经历的那段血与火的历史,就像一条大江一头折进了群山之中,江山犹在,人却不见其首尾了。
用了两年的时间,他写成了《第8军松山荡寇志》。秋吉夫三不是要写他们113联队的战史吗?世界上哪能只有战败军队的战史,却没有人记述胜利者当年的光荣。洋洋洒洒近三十万字的书稿,他自己都觉得还有许多不足,资料有限,笔力笨拙,叙述生涩,辞不达意,激情衰退,灵感枯竭。当年风华正茂、才华横溢时都干什么去了啊!你不是曾经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吗,现在怎么连一句话都写不利落了?这是他那期间的老大徒伤悲。这些伤悲在孤灯下,在夕阳中,在笔尖下,在酒醒后,在松山的松涛呜咽里,在独自面对战友英魂的倾诉中,随处可见,如枯萎的花瓣般飘落。缪斯啊缪斯,你还是我的女神吗,你只钟情于年轻人吗?难道你不怜惜一个老人书写历史的拳拳之心?
就像所有面对世人的冷漠,却要固执地交出自己人生历史的苍凉老人家一样,赵广陵还是诚惶诚恐地将书稿寄给了省里的一家出版社。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过去了。这个就像交出自己女儿的老人没有得到出版社方面的一点消息。他实在等不起了,买了张长途汽车票,坐了两天的汽车跑到昆明。在出版社的编辑部里,一个戴眼镜的小后生好不容易从办公室角落里成堆的书稿中找出了他的稿子。赵广陵一眼就看出,他们只撕开了牛皮纸的外封,当初他用来扎稿子的麻绳都没有解开呢。老人气得胸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