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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成了自己耗时十年的“藏地三部曲”之后,一直在寻找新的创作方向。并不是非要超越或突破什么,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对一个以写作为生的人来说,没有东西可写,就像没有仗可打的士兵一样空虚。现在好了,一群打过仗的老兵,站在时光的尽头,频频向我招手。
说到那些经历过战火的老兵,我们总会想起那句名言:“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慢慢凋零。”这是一个怎样“凋零”的过程,可能没有哪个作家可以完整地呈现。我大约采访了二十来个老兵,收集整理了五十多个老兵的人生档案,涉及云南、四川、贵州三个省的抗战老兵。当我走向那些可敬的老兵们时,我发现他们最小的已经八十八岁(腾冲老兵卢彩文),最高寿的一百一十五岁(龙陵老兵付心德)。面对他们,我只有“相见恨晚”的遗憾。大部分老兵都在九十岁以上,一些人已经耳背眼花,口齿不清;一些人早已行动不便,意识模糊。当然也有思路清晰、腰板硬朗、眼神有力、军人仪表依稀可辨的老兵,他们的目光,尚能洞穿历史的尘埃,看到往昔战场上战友的身姿,他们心中的战场,仿佛硝烟还没有散尽,弹痕累累的胜利旗帜还在飘拂。不过,令人扼腕痛惜的是,在仅仅一年的采访中,我就目睹了两个老兵的“凋零”。昆明老兵李昌枢和龙陵老兵付心德,在我采访他们都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相继仙逝。李昌枢老人送我的一箱他家乡的酒还没有喝完,还有这个老人家精心栽培的文竹,因为家徒四壁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社会各界对他的关爱,就养了一盆又一盆的文竹,分给去看望他的志愿者。似乎是,过去总是他受社会改造、受社会监督、向社会交代,虽然他为国家民族做了那么多,但这一点点来自人间真情的关爱,于他来说还不适应,还有些诚惶诚恐。他分给我的那盆文竹我一直养在书房里,在我写这部书时,我会时常想起这个参加过台儿庄血战、四次长沙保卫战等诸多大战役的老兵,尽管后来蹲了二十多年的监狱,但依然儒雅温和、风轻云淡,在清贫孤寂的生活中颇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达开朗,就像这盆素雅碧绿的文竹,平凡普通,小处见大节,静处涌绿波。可是当你听到这个九十六岁的老人还能清晰准确地复述当年在战场上励志杀敌的口号——“朝后死,遗臭万年!朝前死,为国争光!当兵的上了战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发东西下来,就大吃大喝。钱不够,就问家里要。”这时你会感到一个铁血男儿身上的热血,并不因为年龄的衰老而衰减半分。百岁老兵付心德,我去看望他时他已经意识模糊,丧失了话语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