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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发现肖树斌正坐在我家的阳台上喝酒,他侧着身子,手里举着筷子,满脸通红,唾星飞溅,朝我爸比划着说,这么大一个金镏子,给送过去了,就他妈让踢十五分钟,黑不黑。我爸说,没办法,培养特长就是费钱。肖树斌叹了口气,双手抱着脑袋说,这教练,太现实了,不塞钱就不让上场,一点办法也没有,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爸说,都理解,我这不也一样,咬牙坚持,你再想想办法吧。肖树斌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儿子回来了,没事那我走了,别耽误他学习。我爸说,有空过来喝酒。肖树斌走之前,笑着跟我说,给你买小食品了,在屋里呢,得好好学啊,不能辜负你爸。我爸说,快说谢谢。我说,谢谢肖叔。
肖树斌离开之后,我和我爸隔着门听他下楼,拖鞋趿拉在楼梯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层又一层,他走得很慢,仿佛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步要迈向何处。我问我爸说,他咋来了呢。我爸说,推不走,来借钱的,赡养费给不起了。我说,前几天我看见他儿子了,在东药宿舍那边。我爸说,哦,他干啥呢。我说,跟他爸站在外面唠嗑。我爸自己补了口酒,说,哦,没进屋呢。我说,不知道,后来我看见他儿子上去卷他一脚。我爸愣了一下,说,然后呢。我说,然后我看见肖叔被踢到的那条腿打了个弯,他一只手扶着那条腿,栽着肩膀不停地说着话,那条腿后来就那么弯着,再也没直起来。我爸听后想了想,跟我说,搞体育的,可能脾气都不好,你回屋写作业吧。
在此之前,我妈总吵着睡不好觉,只能睡前半夜,瞪眼到天亮,第二天没精神头儿,哈欠连天,又过不到半个月,她开始头疼,成天总揉着太阳穴,早先像是神经痛,一跳一跳的,挺有节奏,后来发展得比较严重,抱着脑袋起不来床,我爸半夜送去医院,拍片化验,忙得眼花缭乱,第二天专家会诊,说是脑袋里长了东西,建议立即做开颅手术。
这对于我家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我爸措手不及,每天东跑西走,骑着摩托出门借钱,亲戚基本求了个遍,打了一沓白条,拉脚儿的朋友也给凑了一些,最后总算把钱攒齐。做手术那天,我和我爸在门外站着等了很长时间,他把派克服盖在我身上,让我眯一会儿,我坐在医院的塑料椅子上睡不着,看着很多人推进去又推出来,门外的人们互相小声地说着话,空旷的走廊将这些低语来回反射,使其变成嗡鸣,庞杂而喧哗。
我爸也在走廊里出出进进,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护士把我妈推出来时,大声喊家属,我爸正好不在,我朝着走廊喊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