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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占鳌在烧酒锅上干到两个月头上,已是九月光景,遍野高粱成熟。奶奶让罗汉大爷雇来几个短工,整理场院和露天粮食囤,准备收购高粱。那些日子天高气爽,阳光明媚,奶奶穿一身雪白的绸衣,脚登一双红缎子小鞋,手提一根指头粗细的剥了绿皮的柳木棍,身后跟着一群走狗,在场里院里转来转去,引逗得村里人挤眉眨眼做怪模样,但无人敢放一个屁。余占鳌几次与我奶奶讨近乎,我奶奶面孔严肃,不跟他多说一个字。
那天晚上,余占鳌多噇了几碗酒,不觉有七分醉意,躺在通屋大炕上,翻翻覆覆难以入睡。一道道月光,从东边那两个窗户里射进来。有两个伙计,在豆油灯盏下,缝补破衣烂衫。
那个会拉板胡的老杜,把一根板胡拉得哭哭啼啼,人心在琴弦下颤抖。也是该当出事——那两个缝补衣服中的一个,被老杜凄凉的板胡撩得喉咙发痒,沙哑着嗓子唱:“光棍苦,光棍苦,衣衫破了无人补……”
“让女掌柜的给你补去!”
“女掌柜的?这块天鹅肉,不知哪个鹞子能吃到。”
“咱那老少掌柜的想吃天鹅肉,把小命都搭进去了。”
“哎,我听人说她为闺女时就私通着花脖子!”
“这么说,单家爷子真是被花脖子杀的。”
“少说话,少说话,『路边说话,草棵里有人』!”
余占鳌躺在炕上,冷笑了一声。
一个伙计问:“小余,你笑什么?”
余占鳌仗着酒胆,脱口而出:“是老子杀的!”
“你喝醉了!”
“喝醉了?你才醉了!就是老子杀的!”他折身起来,从吊在墙上的小衣包里抽出一柄小剑,拔剑出鞘,剑刃在月光中像条小银鱼儿一样。他硬着舌头说:“告诉你们……俺跟女掌柜的……早就睡过了……在高粱地里……夜里来放火……一刀……又一刀……”
众人闭口无言,一个伙计吹出一口气,噗地灭了灯。满屋朦胧,那柄剑在月光里更显得明亮。
“困觉困觉困觉!明儿一早还要起来烧酒呢!”
余占鳌叨叨咕咕地说:“你……你她妈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啦……让老子给你当牛做马……没那么容易……老子今夜就……宰了你……”他从炕上爬起来,握着小剑,跌跌撞撞往外走,伙计们在黑暗里大睁眼睛,看着他手中利器发出的寒光,没有人敢吭声。
余占鳌走到院子里,见月色皎皎遍地,那一排排釉彩大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