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情结 (第2/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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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中国出使东罗马,请一位日本人担任唐朝国家图书馆馆长秘书监),科举考试也允许外国留学生参加,考上了称作“宾贡进士”,也能在朝廷担任官职。这些外国人当然都讲华语,都在一种无形强磁波的统摄下,不必深加防范的。在这种情况下,华语对于别种语言,不太平等。
抱着极平等的心态深入往返于两种语言文化间的,或许应首推玄奘。他如此艰辛地走啊走,为的是走出实在太辽阔也太强大的华语文化圈。但是,无论是他的出去还是回来,他对华语文化和梵文文化完全不存一丁点儿厚此薄彼的倾向,在他的脚下和笔下,两种语言文化只有互补性的发现,还不构成争胜式的对峙。于是,一些极为温煦的场景出现了:并不太信仰佛教的唐太宗愉快地召见了这位远游归来已经多年没说华语的大师,还亲赐一篇《圣教序》来装点玄奘带回来的一大堆梵文经典。这位很有文化见的皇帝特地请人用晋代书法家王羲之的字拼集出这篇《圣教序》,让华语文化更增添一层形式美去与域外文化联姻。从此,玄奘安静地主持弘福寺和慈恩寺译场,天天推敲着两种语言间的宗教性转换。在他身后,九州大地佛号声、诵经声此起彼伏,无数目不识丁的中国老太太的瘪嘴中,倾吐出一种镶嵌着不少梵文词汇的华语方式,并且代代相传,他无意中实现了对华语文化吞吐能力的一次测试和开拓。
到得明清时期,华语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交往就再也不会出现玄奘那样的安详气韵了。不管是欧洲传教士的纷至沓来还是中国文人的厕身洋务,心情都有点怪异,敏感、窥测、自尊、叹息,拌和成一团驱之不散的烟雾,飘浮在两种语言的交接间。这全然不是个人的事,欧洲文明的崛起使曾经极为脆响的华语稍稍变得有点嗫嚅。另一种不太平等的态势出现了,而且越到近代越甚,在国内国外有些地方,华语简直有点“虎落平阳”的景况了。
一个苍老而疲惫的母亲常常更让儿女们眷恋,于是,就从华语在国际交往中逐渐不大景气的时候开始,在中国的文化漂流者心中,一种“恋母情结”产生了。当然并不能与Oedipus Com-plex俄狄浦斯情结完全等同,但那种隐潜,那种焦虑,那种捧之弃之,远之近之的矛盾心理,那种有时自惭形秽、有时又恨不得与人厮杀一场的极端性摇摆,还是颇得“情结”三昧的。
这些年在华语圈边沿上晃荡进出的人数之多,可能已达到历史之最。青年知识分子中很少有完全不理会外语的,这实在是中国走向世界、走向现代、走向未来的吉兆,一点也不应该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