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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了。我刚走出西晓楼,路淮清追上我,说把张叶留给画家,让他们往深里谈谈。“穗子,你干嘛去刺激韩凌?!……
“我?……我干了什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你爸爸没跟你讲过韩凌那个很惨的故事?”见我摇头,她说:“文革初期,韩凌是最年轻的成名画家,被红卫兵头次游街才二十七八岁……十年前你多大?恐怕什么也不记得了。唉,改天我再跟你讲他的故事,现在我得上班,晚上有我的节目……”她走几步又回头问:“你看张叶人怎么样?”
“好漂亮!”我大声道。
接连几天,我一直在追堵我爸,他想永远躲过那场重要谈话可办不到。我一次也没堵着我爸,却回回碰到画家。他画画时我便站到旁边,看到某处,我仍会莫名其妙地激动,但不敢再出声,只是重重舒口气。他在这当口总会停下笔看我。他看我的目光多么特别,我敢说他从不拿这副目光看任何人、任何东西。渐渐地,我发现有种隐秘的唱和呼应在他和我之间出现了——在我瞅着他的画,而他瞅着我时。但我们很少谈话,这样的年龄悬殊,谈什么切题呢?
终于有一天,我逮着了老萧蛮子,我却决定这回饶了他,不提他和我妈的事。我要他告诉我画家的故事。我云山雾罩地被搁在故事端口已多天,可真让我受不了。我爸花了两个钟头讲这故事。韩凌回来时,诧异这对父女呆在黑暗里。爸哈哈着说闭灯看外面晚景真好。老萧蛮子知道他女儿被那故事惹哭了。
年轻的画家被驱赶到一座煤矿的大伙房后面。他每天的活是不歇气地铲煤或不歇气地被人带到各地去批斗。煤堆旁有个庵棚,他就睡在里面。
一天,跑来一只小狗,刚拿手碰碰它,它便受宠若惊地拿整个身体在他脚上蹭,试着给它一口杂面馒头,它便感恩不尽地把他整个手都舔了。从此,他从他本来就不足的口粮中省出一口两口,去喂它。他和它都贼瘦。只有它对他那个半青半白的阴阳头不见怪、不歧视。当他与它寂寞对视,它那始终如一的体贴讨好,使他忘掉了阴阳头的屈辱。它眼里,他仍是个正常的、有尊严的人。它可不认为他丑、他穷。
一年后,他被关进了监狱,那种无法无天,动私刑,暗地死人的监狱。在狱中他收到妻子的离婚起诉,他爽快地签了名,毫不觉得委屈,毫不觉得这叫墙倒众人推。
三年过去,他被宣布为“错判”,即“人民内部矛盾”错判为“敌我矛盾”。一听错判他壮起胆问:“请问我过去被判的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