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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拖辫子的人把人和畜的距离陡然缩短,把人的价值陡然降低。这些天生的奴隶使奴隶主们合情合理地复活了。
白种工友们终于弄清楚了整个事体的逻辑。
方圆千里的筑路工场上,对于中国苦力的窃窃私语陡然扬起音量。原本就稀薄的太平在失去。
中国苦力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说到逃离、放弃,但最后总把手搁到相互的肩上,压一压,说忍忍吧。他们忧愁地一笑,一天天依旧在太阳出海前走向工地。
直到那个老伙夫掉了队,才发现中国苦力成群结队的必要。刹那间他已被三十多个白种工友围拢。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花白辫子。
老苦力扭转脸,忧愁地笑笑。
这副每个中国苦力都有的笑容彻底激怒了原本只想戏弄他一番的白种工友们。
这么老了,他改不了奴性了。木棒砸下来。
老苦力一头一脸是血。别打死我,我老伴还等我回家喂牛,带孙孙。他用乱七八糟的英语对他们说。
你这只老田鼠,偷我们的国家,偷了往回寄,养你那一家老鼠!
别打死我,我还有八十老母!
打断他腰,看他一天背一百筐石头;打断他手,看他一天铺一里的轨;打掉他的牙,看他吃一顿饭活三天!老苦力越来越矮小细瘦,一条腿布口袋似的挂在身后。
行行好,别打死我。死了你们政府不让我的尸首还乡,我不能变成一罐子灰回家见我老伴;行行好,打得差不多就省省力气老苦力已什么都看不见了,天地都是自己的血。
一支烟时间,白种工友筋骨大舒地走开了。
老苦力瞪着一片血的汪洋,用肺喊:别走啊,打到这样子你们可不能走,行行好,帮个忙帮我把这口气咽掉算了。帮个忙,再给我两下就好
白种工友听不见他了。几个屁股上挎着is首的也没听见他喊,否则这点忙他们还是很愿意帮的。
他死了?
没--有,他趴在那里仔仔细细找他的牙。
白种工友走远,认为他不会死:他能忍一切就能忍着不死。
紧接着来了场大雪。
清晨,雪停了,一个骑马人走到老苦力尸首旁,将他翻成仰面朝天。这人梳条粗黑的大辫,右手四个指头上戴着肥大的宝石戒指。他后面还跟一辆小驿车,上面坐两个女人,给白分、黑黛、红脂涂画得一模一样。
这人是城里中国人从记忆中排泻出去的阿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