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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大笔自由,谁的一生能开销得了?……
随着酒意的上涨,我不再听见人们自认为是对白的独白。我只能听见台上六只孤狼的凄婉歌唱。他们的最高境界是完全忘掉了他们的伴儿。看着六只狼的眼睛,你知道孤独是不可能伪仿的。不论他们的音乐优或劣,他们的孤独是货真价实、一流的。
我发现安德烈走开了。去洗手间或电话亭。劳拉凑到我耳边大喊大叫,喊了半天,我才听出来,她在告诉我:安德烈一定是去什么地方,躲起来流泪。
我说:流什么泪?
劳拉说:音乐和酒让他想到了失去。你不觉得这音乐里充满了“失去”?
劳拉的才华是总结许多太难总结的东西。她的总结又总是很令人开窍。
我对她的总结郑重地点点头。
劳拉又说:……他是个很能承受失去的人。
谁?
安德烈。劳拉端着酒杯,里面的冰块在她轻旋的手指尖上幻化出七种颜色。安德烈只有一两天的萎顿——在那样巨大的失去后。他那么爱他的工作。尽管我嘲笑他的热爱。他向上司辞了职之后,把自己关在家一天,然后连夜开车到芝加哥看你去了。就那一点儿发作。等我再见到他,他已经恢复常态,谈笑风生。至少在我看,他恢复了常态。你肯定比我看得清楚得多。
他辞了职?!
你不知道?!
我盯着劳拉的暗红唇膏。
他为了不让fbi对你测谎,当即写了辞职状。他把国务院的出入证和他的外交官身份证铰成了四瓣,和他的辞职状一块儿交给了他的上司。这件事闹得很大,国务院内部刊物全都报道了!还有两位国会议员出来,说是要为安德烈的案子给国会写信。
我想那个谜终于揭晓了:安德烈冷静地捏动剪子,将自己的辉煌生涯铰成碎片。他开始清理他的办公桌,将所有文件、文具,包括他搁在写字台上的我的照片,贴在墙上的我的诗作,以及我给他寄的生日卡片、情人节卡片,一古脑倒进一只黑色塑料垃圾袋。然后他向办公室另外两个同事说了一声:今天得早点儿走,去看牙医。借助美国大众对于看牙医的毫不质疑,他平平淡淡地离去了。他将那个盛着他辞职书和碎裂的身份证的大信封交给了收发员,说:请立刻给头儿送去。安德烈走出了国务院雄伟的大楼,回过头。他想,那年我二十四岁,走进这里,傻乎乎地把自己和国家联想到了一起。等他回过头,背向那宏大的阴影走去时,他忘了他原打算去哪里。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