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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不说,问王浦生:“豆蔻刚才对你说什么了?”
王浦生露在绷带外面那一拳大的面孔赤红发紫,嘴巴越发咧到绷带里去了。豆蔻说:“别难为人家啊,人家还是童男子呢!”
大家被豆蔻傻大姐的话逗得大笑。李全有说:“豆蔻你咋知道他是童男子?”
只有玉墨还在跳。她脸颊越来越红,醉生梦死发出的爱意给她上了两片胭脂。
连我十三岁的姨妈都看迷了。
我在写到这一段,脑子里的玉墨不止是醉生梦死的。她还是怀旧的。她在想一个男人,最后一次让她对男人抱幻想又幻灭的男人。那个男人姓张,叫国谟,不过一般人都叫他的字:世祧。张世祧家几辈人经商开实业,到了世祧这辈,张家祖父决定要让长孙世祧成为读书人。在海外读了书的世祧回到南京,在教育部做了个司长。这是张家贴钱也要他做的门面。世祧假如那天不参加同学会的“男子汉之夜”,就不会碰到赵玉墨,若不碰上玉墨,他就不会堕落。他若碰上的是红菱、豆蔻之类,连一句话都不会跟她们说。当然红菱和豆蔻之流,也入不了那样的舞厅。在中央路上的赛纳舞厅不大,表演卡巴拉的都是一流歌手和舞娘。舞票也很贵,一块大洋一张,有时候当红舞女要三四张舞票才伴一场舞。常有些富家公子小姐背着家人到那里玩。那是赵玉墨守株待兔的地方。那天的玉墨优雅之极,戴一串白珍珠,一看就是真品,捧一本《现代》杂诗。她打扮成大户人家的待嫁小姐,还装出一点超龄待嫁小姐的落落寡合。世祧一帮人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坐在舞厅侧边扶手椅上的小姐。“男子汉之夜”的男人们的猎物就是此类小姐,他们中有人猜她在等自己跳舞的女同学或女同事。也有人猜她是皮鞋不合脚,把脚跳痛了,在短暂养伤。张世祧看着两个朋友上去,邀请她跳舞,都在她委婉的微笑上碰了钉子回来。大家选举世祧去试试运气。
世祧问她肯不肯赏光去喝杯咖啡,她看他一眼,怯生生的,但她还是站起来了。她站得亭亭玉立,等他为她披外衣,就像懂些洋规矩的小姐一样。世祧听见朋友们和着舞乐怪叫,这是一声吵闹的集体醋意。
“小姐贵姓?”
“我叫赵玉墨。先生呢?”
张世祧说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想,好一个落落大方的女人。喝咖啡时,他问她在读什么,她就把她刚从杂志上读到的东西贩卖给他。《现代》杂志上都是现代话题,政治、经济、国人生活方式和健康,电影明星的动向和绯闻。虽然她端庄雅致,但他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