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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贺顾细想起来,其实圣上那时对他、对贺家都已生了戒备猜疑之心,可宝音却能得他那样不同寻常的宠爱和纵容,虽有宝音与皇帝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亲祖孙俩这一层缘故在,可一向老谋深算疑心深重的皇帝,那忽如其来的心软,其实也多少露了几分即将油尽灯枯的迹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约是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了一辈子,才终于在人生中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时光里,无法再抵抗住对亲情和天伦之乐的渴慕。
贺顾的猜测和感慨,自然不足为外人知,旁人也只能看见皇帝喜爱福承郡主,自病情稍愈后见过一次外孙女,便将她在宫中一留就是七日,以作陪伴。
众臣稍稍宽了些心,以为这次太医院终于把皇帝这长达三年的咳症治出了点成效,却不想第七日,护送福承郡主回府的车马前脚刚出了太和门,后脚内官传唤太医的尖利喊声,便从揽政殿传了出来——
天命无常,人寿有涯。
天子即使真的受命于天,终归却也还是人,是肉体凡胎,躲不过生老病死。
这一次,再纠集起所有的太医连夜会诊,也没能叫御榻上的帝王重新睁开眼。
这一日,整个皇城彻夜不眠,宫人们哭丧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倒像是盛夏时节禁城之中忽然刮起呼啸的一阵北风,无望着悲泣。
老皇帝走的突然,自己却明显心中有数,他已然大限将近,册立新君的文书就在揽政殿案上静静的铺着,一字一句,皆是他亲笔所书,几位议政阁的老大人们得了消息赶进宫时,那上面墨痕尚且未干,而象征着国朝至高无上权利的印玺,则悄无声息的被放在一边。
李秋山不知是何时进的宫,冷着脸带了一众禁军寸步不离的守着御案上的传位诏书,等得议政阁七位大臣与忠、恪二王都如数赶到揽政殿,才道:“陛下临终前有命,诸位大人、王爷齐至,传位诏书方可宣召。”
老狐狸们都沉默不言的面面相觑,忠王的注意力却没在传位诏书身上,他只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瞧着内殿御榻方向,恪王则微垂眼眸,未发一语,殿中一片寂然,只有内殿宫人们抽泣的声音伴着燃香的味道一齐传来。
最后,还是议政阁首睽王老大人第一个咳了一声,撩开衣袍下摆跪下恭声道:“老臣王庭和,恭受圣谕。”
……
贺顾得了消息时,还有些不大相信、又或者说……是有些恍惚——
那日他进宫,皇上瞧着虽瘦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