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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哪来的吉他声?这是支凄凉的歌子,叫人怀念过去,唱的是死亡。一般说来,西尼奥·巴达洛并不浪费时间来思考那些黑人、混血儿和白人工人在这可可地带唱的歌里凄惨的歌词和曲调。可是这一晚,他骑着一匹黑马缓步前进,却觉得这凄惨的歌声扣住了自己的心弦,并且,为了某种原因,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他想起了大厦客厅墙上那幅画上的人物。这歌声准是从一个可可林里,从一座隐藏在可可树丛里的屋子里传来的。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西尼奥不禁觉得奇怪,黑人们晚上睡觉的时间那么短,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乱弹吉他,他在大路上每拐一个弯,歌声总还是伴随着他,有时候轻得不过像在低声细语,跟着却一下子跟声音大起来,好像就在身边似的:
我的生活没指望,
整天整夜干活忙……
西尼奥·巴达洛听见背后传来他手下的“卡潘加”骑的驴子的蹄声。他们一行三人:混血儿维利亚托;特尔莫,一个瘦瘦的高个子,讲起话来带着雌音,开起来复枪来却百发百中;还有科斯蒂尼亚,就是杀死雅辛托上校的那一个。他们一边赶路,一边讲话,谈话的片段被夜风带到西尼奥耳边。
“那家伙伸手按在门上——闹出乱子来啦。”
“你开了枪没有?”
“来不及了。”
“你每次搞上个女人的时候,总免不了闹乱子。”
如果黑人达米昂在场的话,西尼奥一定会把他叫上前来,跟他并骑前进,并且把自己的一些打算讲给他听,那黑人就会一声不响地听着,点着巨大的脑袋,表示同意。可是达米昂如今成了个呆子了,在公路上徘徊流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像个小孩子。西尼奥费了不少口舌,才不让儒卡把他干掉。有一回,他哭哭啼啼地来到种植园附近,看到他的人都说,他们简直不认识他了,他变得骨瘦如柴,满头都是羊毛似的头发,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就这样走来走去,嘀咕着什么死孩子,什么天使的小棺材这一类话。他一向是个好黑人,直到今天,西尼奥·巴达洛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对费尔莫开枪会没打中。难道他当时就精神失常了不成?走到大路拐弯的地方,歌声又传到西尼奥耳边,叫他想起了那天下午,想起了客厅墙上的那幅画,上面画着吹着笛子的牧童、田野和一方平静的蓝天。那准是支愉快的曲子,幽雅的歌词歌唱着爱情。那是支可以跳舞的曲子,因为那姑娘一只脚还翘在半空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