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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姨妈的那封介绍信的时候,正是她为穿哪件羊毛衫上副司令的门而伤脑筋的时候。假如我们相信那个天真无辜的林丁丁是真的丁丁,那么我们可以相信她后来的说辞:“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刘峰对我有意思!”那我们还得相信,刘峰的自制力有多强,所有表露都被压制成一个个甜饼。刘峰和林丁丁是够条件正式谈对象的。他们都是军官,不早婚早育就行。他们完全可以像团里正经谈对象的男女一样,把饭打回宿舍,加上一两个自制的私有菜肴,哪怕加一点儿私有的作料,一勺辣酱或一小碟蒜泥,就能把集体伙食吃成两口子的小灶。可刘峰对林丁丁,一直就那么远远地守望。他觉得她还在进步,事业上的,政治上的,他不该早早打扰她。总该等她入了党吧,这件事他是可以使上劲的。后来的事实证明,在丁丁的入党大业上,他确实建立了丰功。并且他自己也繁忙,大大小小的标兵模范都要他当,大家就像推举他缝补大幕、修理食堂板凳、疏通洗衣台下水道那样总是全票推举他当标兵。这是他最忙的时候:去部队巡回演讲,到中学小学做报告,参加军区的或全军的表彰会。会与会之间,他忙着做出一些模范的作为,以跟他一大堆英雄称号相配。一天夜里,我私下练了一个很有难度的舞蹈动作,经过道具库房,见里面还亮灯。熄灯号已经吹过一小时了。那是一年里最热的几天,道具库房的两扇窗户大开,远处就能看见刘峰顶着亮闪闪一头汗珠,蹲下站起地忙着什么。我好奇心上来,走到窗前。刘峰耳朵上夹着一支笔,牙缝里叼着两颗铁钉,穿着汗背心的肩膀上沾满布料的纱头。他正干的事儿一看就是相当生疏吃力的:把一块混纺粗花呢往框架上绷,不是使不上劲,就是使错了劲,每一次拉扯布料,他的嘴巴都要地包天一下,太阳穴也跟着一痉挛。
我招呼道:“都半夜了,还忙呢?”
他的回答从咬着铁钉的牙缝后面出来,说炊事班马班长要结婚了。
炊事班长要结婚,他忙什么?我更奇怪了。
“没钱呀。”他从口中取下铁钉,“他对象非要一对儿沙发,不然她不让马班长安生。凑合给他打一对儿吧。三十岁了,又是农村兵,找个成都媳妇儿不容易。”他把滴汗的下巴在汗湿的背心肩带上狠狠一蹭,汗珠不是擦掉的,是被刮掉了。
我再一次想,这是个好人。无条件、非功利的好。一个其貌不扬的身躯里怎么容纳得了这么多的好?
这是一九七六年的夏天,连队化建设管理,领导已经不再提了。领导现在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管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