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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白天里的荒唐忙碌。我忽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再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劳动了。这时我听到邻家院子里传来大声的争执,是水牛家在同犬叔、还有水永公公争吵,当然是为了种果树的事。开始双方的嗓音都提得相当高,水永公公的声音变得像公鸡叫一样,那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但是接下去,双方的嗓音都低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居然成了窃窃私语,不乏亲密的味道。我还未充分反应过来,那一群人就相拥着进到屋里面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水牛家的灯也灭了,似乎他们在那里开黑会。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算怎么回事呢?
乡下的夜晚是令人万念俱灰的夜晚,在那样的黑暗中,小屋里的人们很难萌生任何冲动。我就在这种死一般的静寂中,像一个外人一样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村里人(也包括我在内)到底为什么要上山去开荒种树呢?难道我们真的相信犬叔那些鬼话吗?一个八十岁的老糊涂了的家伙的忽发奇想,居然改变了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我们并不需要什么果树,好几百年以来,我们的村子一直自给自足,甚至还略有剩余,这种瞎折腾是没有意义的。以我的观察来看,水永公公以前从未有过自己的主张,他只是装出有主张的样子让别人来向他讨教,维持一种“德高望重”的地位。但这一次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以前全是在演戏?我躺在蚊帐里头,想象着村人先后被水永公公说服的情景,不由得发出冷笑。我在心里说:“懒惰的人们啊,你们自食其果吧。”然而在我的梦里,满山都开遍了灿烂的桃花和梨花,花丛间居然还出现了三只小鹿秀丽而惊恐的脸。
大家都上山的时候,我没有上山,我在菜园里修篱笆。水永公公坐在那一丛竹子下面抽着旱烟,他的媳妇在院子里喂鸡。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妇女在家里或园子里干活。从菜园里可以看见满山乱跑的人,他们不像是在种果树,倒像是在搞破坏。山上已成了黑糊糊的一片,仅有的几棵大松树也被砍倒了,风里面尽是植物烧焦的味道,熏得人头痛。水永公公已经在那把木椅子上睡着了,烟袋也掉到了地上,他的身体小小的,像一个玩具。
我在家里干活,但我并不安于干活,我干活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从众人中脱离出来,内心免不了忐忑不安。每天,我听见他们上山;然后,我又听见他们回来。起先他们比较沉默,似乎在迫不得已地履行一项讨厌的职责。后来他们就渐渐活跃起来了,我听到了谈笑的声音。他们现在是越来越活跃了。从菜园里我可以看到他们在挖坑、种树苗、浇水,到处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