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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辈子的不仅仅是她父亲,我们这一代都是多余的。我们是信仰平凡即伟大的一代人,平凡就是功劳,就是精英,好几十年我们平凡得美滋滋的。时代有它不可告人的用心,教导我们平凡了更平凡,似乎我们生来还不够平凡,似乎刘峰的一生没有被埋没在平凡中。同时埋没于平凡的还有一个能工巧匠刘峰,一个翻绝活儿跟斗的刘峰,一个情操人品高贵如圣徒的刘峰,一个旷世情种刘峰。本来刘峰平凡善良是无妨的,偏偏用他的平凡来大做文章,偏偏无视他可能的非凡之处,抬杠说他平凡就够了,就伟大了,足够被推举上大理石基座。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他或许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此生与林丁丁的错过,全因为他平凡,被塑成平凡的塑像,搁在冰冷的基座上。非得强调他的平凡,定性他的平凡,才能确保那份平凡的不变,平凡了,才好使唤;对我们来说,平凡的刘峰真是好使唤。于是误了他一生,尤其他一生的真爱。因为,偏偏天下女人在心底里,都是不信平凡的;尤其女人如林丁丁,千万年前该跟骏马一并儿,同属于最凶悍骁勇的酋长,怎么可能心服口服地爱上平凡?
唯有小嫚是女人中的例外。她用了几十年明白一桩事:她只能爱这个善良过剩的男人。
小嫚刚才出去找喷壶,现在拎了个漏水的塑料桶回来,接着刘倩的话说,刘峰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小徐的墓碑。得病之前,也就是二〇一二年,他还去过一次边境。小嫚和我把漏水的塑料桶抬高,让水漏到花和植物上,作用等于喷壶。
离追悼会开始,只有十分钟了,刘峰的侄子和侄媳还没有到。刘倩戴着耳机听歌,小嫚着急得一分钟看一次表。
突然从门口进来三个眼睛红肿的中年男女,长得极相像。他们大声质问我们,怎么还不拆灵堂,腾地方,他们要挂老母亲的遗像。小嫚更慌了,说她不知道这间灵堂还租给了下家。刘倩迎上去说,她父亲的追悼会还没开呢,怎么能腾地方给他们?!
中年女人说,他们租用灵堂的时段是从下午三点到四点,我们是从两点到三点,离三点就差五分钟了,总得给他们五分钟换换遗像吧?他们吊丧的人全在院子里冻着呢!
刘倩说:那怪谁呀?怪堵车去呀!亲属都没到,追悼会当然得延时!这医院什么玩意儿?就知道赚钱,租灵堂跟租计时旅店似的!
中年男女们一下子站成了冲锋队形,一起嚷嚷:早干什么的?知道北京堵车不早点儿上路?再说了,这又不是高峰时间,会他妈堵车堵两小时?他们嗓门儿大得可怕,我发现人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