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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舞台下的黑暗中对徐晚江有过一些心意,浪漫的或下流的,这时就会说:哦,她呀。那个时间整个兵部机关转业,脱了军装的男人们都认为当兵很亏本,从来没把男人做舒坦。于是在他们说“哦,她呀”的时候,脸上便有了些低级趣味:早知道她不那么贵重,也该有我一份的。人们想,娶徐晚江原来很省事,洪敏从三楼男生宿舍上到五楼,跟晚江同屋的两个女友好好商量了一下,就把那间女宿舍用被单隔出洞房来了。两个女友找不出新婚小两口任何茬子:被单那一面,他们的铺板都没有“咯吱”过,他们的床垫都没“□□”过,她们实在想不通,这一男一女怎么连皮带钩都不响,连撕手纸、倒水浴洗的声音都不发,就做起恩爱夫妻来了,所有的旗号,就是一面新窗帘,门上一个纸双喜。
洪敏还是早晨五点起床,头一个进练功房。晚江也依旧八点五十分起床,最后一个进练功房。洪敏照样是练得最卖力的龙套,晚江照样是最不勤奋的主角。
半年后,与晚江同屋的两个姑娘搬走了,半个洞房成了整个儿。
大起肚子的晚江终于可以不必去练功房。她常出现在大食堂的厨房里,帮着捏饺子、包子。人们若吃到样子特别精巧,馅又特别大的饺子或包子,就知道是徐晚江的手艺。后来人们发现菜的风味变了,变得细致,淡雅,大家有了天天下小馆儿的错觉,便去对大腹便便的晚江道谢。她笑笑说:有什么办法泥?我自己想吃,又没地方做。也不知她怎样把几个专业厨子马屁拍得那么好,让他们替她打下手,按她的心思切菜,搁调料。她也不像跳舞时那样偷懒了,在灶台边一站几小时,两个脚肿得很大,由洪敏抱着她上五楼。楼梯上碰到人,晚江笑着指洪敏:他练托举呢。
九华两岁了,交给一个四川婆婆带。这个婆婆是给歌舞团的大轿车撞伤后,就此在北京赖下的,调查下来她果然孤身一人,到北京是为死了的老伴告状。四川婆婆于是成了五层楼各户的流动托儿所,这样她住房也有了,家家都住成了她自己家。
这个夏天夜晚,四川婆婆把马团长敲起来,说洪敏和晚江失踪了。马团长对她说:下面洪敏若是同另一个女人失踪,再来举报。
过几天,她又去找马团长,说:这两口子又一夜没回来。副团长说:只要练功、演出他们不失踪,就别来烦我。
一夜,马团长给电话铃闹醒,是“治安队”要他去认人。说是一对男女在北海公园关门后潜伏下来,找了个树深的地方,点了四盘蚊香,床铺就是一叠《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