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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全是淤泥啊,这是在沙上建塔。赵广陵吸了口凉气,说王工,你赶紧去建议呀,你是专家嘛。这个右派苦笑着摇摇头,我要不是因为多说了几句,会在这里?
赵广陵站在湖堤上,望着滇池水一浪又一浪地冲击着堤岸,仿佛都能感受到湖堤在摇晃。湖堤已堆了五米多高了,这湖水一旦泄下来,那些老右们可真要沦为鱼鳖,遗臭万年了。
五米多的坡度在平常不算什么,可在这雨水天、泥泞地,背着三四十多公斤重的沙袋向上爬,一步三滑,还饥肠辘辘的——每个右派一顿两个土豆,一碗汤,这个高度就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难于攀越。赵广陵前面的一个人忽然连沙袋一起滑下来了,下面就是一个很深的浑水坑。赵广陵让过了沙袋,一把将那人的衣襟抓住,自己也被带倒了。
“是你?”那个家伙脸上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一脸错愕。
“是你?”赵广陵也说,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怎么不摔死你。
两人都如落汤鸡一般坐在泥地里,满脸满身的黑泥,像刚从煤窑子里爬出来的。
短暂的难堪过后,赵广陵叹口气,说:“陆杰尧,你个小狗日的害苦我了。我杀你的心都有。”
极右派陆杰尧反唇相讥,“你这种国民党反动军官,当然只晓得打打杀杀了。别忘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让你来抗洪抢险真是高抬你了,这是我们右派干的活儿。”
赵广陵一把揪住陆杰尧的前襟,“你还觉得比老子更左翼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陆杰尧挣扎道:“再我也是个右派,也比你国民党反动军官左一点。”
反动军官,旧军官,残渣余孽,痞子兵,叫花子兵,草鞋兵,漏网分子,历史反革命,这些称谓早已灌满了赵广陵的耳朵,如果是审讯干部这样叫他,他会心有不甘地接受,但陆杰尧是知道他历史的人,是看过他战地日记的人,他还是个大学教授,凭什么不尊重他的过去?赵广陵挥起了拳头。
幸好湖堤上传来一声大喝:“下面那两个,在干什么?快爬起来干活!”
赵广陵收了拳头,恨恨地说:“陆杰尧,你记着,你欠我一条命。”
陆杰尧愣愣地望着赵广陵,不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
被宣布判刑七年以后,赵广陵终于结束了长达九个月的审查期,被移送到昆明近郊的一所监狱里,开始正式的监狱生活,实际上就在监狱的劳改农场参加劳动。在赵广陵看来,这有生活气息的劳动比漫长的审查交代强多了。你终于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