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3/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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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美德的男人,由于戒掉一个巨大恶癖而在她眼里成了完人。而这个完人是她造就的,或说一大半是她造就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傻女孩没有料到自己造就的完人半年后就又回到赌桌旁。
卢晋桐在她生命里永不消逝的,她几乎每天会在儿子身上发现一点卢晋桐:那方方的脚丫,微翘的大脚趾,那一刷牙就一手叉腰的姿势,那剃了头便浮出后脑勺的浅浅的可爱肉槽,还有两颗上门齿之间细细的缝隙……当然还有手。手少见的大,手指是少见的长,儿童时就是少年的手,少年时已是青年卢晋桐的手。她居住的别墅区里户户钢琴声,一个女邻居上门说愿意让晓鸥的儿子跟自己女儿搭伙请一个钢琴老师,琴都不用晓鸥买,因为她看到男孩长了那么又大又长的手,老天给的钢琴家的手!晓鸥甜美地谢绝了女邻居。儿子一双长绝了的手不是老天给的,是儿子的赌棍父亲给的。这样的手不必奏钢琴,只要不搓纸牌就美到了极致。
卢晋桐第一次的断指之痛或许连通到当时还在胎里的儿子,虽然他当时还是一尾半透明的、浅红色的、雌雄暧昧的人鱼。晓鸥多年后一直记得刀刃和指骨相撞的闷响发生时,她腹内的奇特感应。巨大的恐惧和震惊在刹那间传导给子宫中的人鱼,它猛地打了个挺。那一尾细小的人鱼感到温暖昏暗的小空间天翻地覆了,它无比安全的温床几乎倾覆,它的打挺给了晓鸥一记钝痛,从腹部漫延到下肢,漫延向后背。这是她的神志断片之前感受到的。
每次她和儿子面对面坐在厨房小餐桌边,她看着儿子用大得几乎不太灵活的手剥开蛋壳或涂抹果酱时,她不时会看见卢晋桐永远失去的中指复活在男孩手上。儿子可以一无所成,只要这双手不去捻弄纸牌,就是一生大成。儿子抬起脸,阳光从母亲右侧的窗口进来,他看见母亲眼中有个噩梦正在淡去。他注视了两秒钟,又低下头。他从小就知道母亲有些不可告人的故事,而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则是那些不可告人的故事的重要部分。
"昨晚回来到你房间去看你,又是没关游戏机啊!"母亲说。
"昨晚几点钟?"
"十二点多。"
儿子不做声了。让母亲去意识"十二点多"还能不能算"昨晚"。五月假期能把不赌的人变成赌徒,晓鸥伺候款待一批批赌客,昨夜十二点多算是最早一次归家。把儿子送上学,她洗了个澡,打电话叫来她的按摩师。在推油的一小时中,她睡着了。女按摩师把账单放在茶几上,又往她身上搭了条薄被,悄悄地走了。
这是无梦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