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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没结婚?他忽然问。
还没结嘛。她答,不求甚解地看他一眼。见他不讲话,她又接着刚才的话尾絮叨下去。我哪有童年,少年;我的童年就是一块糖分五次吃。没钱,也怕胖。
你就没爱上过一个人?
恐怕有过吧。她低头看着自己另一条腿,又说,我不晓得。你要我交待这些呀?
他说随便谈谈,不一定要像审问和被审。我不是来审训你的。他也去看她的另一条腿。它有了它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弹动几下,又绕动几下,出现了一个哑语般的暗示。他看傻了。她看见他看傻了。
我真不晓得。她笑起来,露出细密整齐的牙齿,天生的晶莹。
他一动不动的手指上,已是第三根烟了。烟像庙里供香一样烧它自己的,他几乎不去吸,烧下白白一大截一大截的灰落在他手底下那个土陶的小碟里。它是她用来盛辣酱的。酱干了,剩一些深红的疤痕。到处能看见一个无心绪活着的人的无心绪。
“看了你的材料。”他说。
“看了我写的那些?四百多张纸?他们给你看的?”她脸红了,红色深起来。两腿的表情消失殆尽。
他说是。他没说,那400张纸老是讲的同一回事,一次比一次讲得详尽。人们要她讲所有细节。她跟那个捷克舞蹈家仅仅三天的腐化堕落经过,谁先解裤腰带的。人们认为这很有必要追究,因为谁先解裤腰带关系到哪个国家先逾越国境的国际政治大事。由于孙丽坤一再地想不起谁先谁后,所以她被一关两年,人们这样告诉年轻的徐首长。中苏边境一干起仗来,孙丽坤就更严重了,有国际特务之嫌了。于是解裤腰与否就远不止事情本身那点罪过了。
她说:“祖国人民派我代表中国人民,他代表捷克人民嘛。我俩编排了一个双人舞嘛。三天三夜都在练舞,不晓得咋个就,……这种事情,咋个说得清?你说得清不?”
孙丽坤说到此抬起头,闯了大祸却完全无辜。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徐首长,充满无世故者的苦恼。
徐群山在离开她之后一再想起她这副样儿。可以断定这个感觉成熟到极点的女子智力还停留在孩童阶段。她的情感是在她知觉之外的,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她谈到一次次艳遇就像谈一次次演出:全身心投入,每场虽有即兴发挥,大部分却是规定动作。她不意识到她已舞蹈化了她的整个现实生活,她整个的物质存在,她自己的情感、欲望、舞蹈。舞蹈只有直觉和暗示,是超于语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