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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都笑得止不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虫!顶棚干净了,地上又满了。他们忙到深夜才把床支好。窑洞已经是一股红薯面的甜香,葡萄用红薯面打了糨子把撕下的大标语糊了墙和顶棚。大标语的字给拆开,又重拼,拼成了天书。她说过两天去公社革委会偷点白纸再糊上,就漂亮了。她走时在窑洞门口站下了,看看他的这个新屋,愁愁地笑着说:“哎呀,这敢住人不敢?”
他明白她是不能把他带回家的。因为她知道朴同志不想给扯到她那个可怕的秘密中去。他和她处下来,说话行事全绕开那个大秘密。他们多亲近她也不能让他成个同谋。他和葡萄的亲近是早就开始的,谁也不碰谁就亲近得很了。老了的朴同志想,可能是他头一次住进葡萄的院子,她说起她的儿子,他就和她亲近起来了。可能还更早,从她斗争会在台下流泪,让他看见,他心里出现个不干不净的快乐念想——从那时就开始了。他们的亲近发展得比种一棵樱桃还慢。突然樱桃满树是花了,他才明白两人谁也没闲着,都在偷偷上肥浇水。花季是给天天来斗争他的人催来的。他们不是拖着他上街去游着斗,就是拖他到中学的戏台上去站着、跪着斗。每次学生们穿军装的绿影子遮天蔽日地一来,葡萄就对他说:“歇歇也好,不用你打草去了。”见红卫兵们拖他,她说:“他腿好使,你们用拖他吗?”有几次斗争会她陪了他去,站在台下呼啦呼啦地纳鞋底。一个红卫兵干部上去讲家史,掉了泪,指着朴同志说:“这个反党作家,就是要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葡萄在台下看着看着,对红卫兵干部说:“等等,你那牙上又是红辣椒又是绿韭菜,不剔干净就上这儿来发言?”
下面看大戏的人哄笑起来。葡萄瞪眼看着笑的人们,又说:“笑啥?这叫不爱国。”
红卫兵干部气愤了,问她说谁不爱国。
“还能说谁?你呗——爱国卫生,都不懂?”葡萄把麻线在手上绕了几圈,用力一紧针脚。
朴同志都憋不住要笑了。他看看红卫兵们,也没话可回,葡萄说得正确呀。回到猪场他对葡萄说:“你以后别陪着去了。”
葡萄说:“这里常斗人。过一阵换个人斗斗。台上的换到台下,台下的换到台上。前一阵把个老嬷嬷斗了一阵,老嬷嬷又聋又哑,不知人家都说她啥了,后来斗别人了,老嬷嬷又站在台下看,还是又聋又哑,见人举拳头她也举举。过一阵,你也该到台下去了。也跟着举举拳头,弄个啥口号喊喊。”
她是认真说的,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