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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红花蓬松开来,像一团毛茸茸的厚重的阴云,把小福子团团包裹住。
我甚至想喊一句:“小心,别弄毁了那朵花!”
细想起来,小福子在扑向河中红花那一刹那——他摇摇摆摆地扑下河,像只羽毛未丰的小鸭子——我是完全可以伸手把他拉住的,我动没动过拉住他的念头呢?我想没想过他跳下河去注定要灭亡呢?
在袁家胡同里推粪的四个青年,都赤脚、赤膊、满身汗水、满身粪臭。他们走上河堤。他们一齐看到我站在河堤上发愣。
叫春季的青年在我头上拍了一掌,说:“大福子,站在这儿望什么?跟我下河洗澡去!”
我看着他流汗流得雪白了的脸,说:“小福子跳到河里去啦!”
他说:“什么?”
我重复道:“小福子跳到河里去啦!”
其余三个青年都把脸对着我看。
我看着河水。河水更加辉煌了。金光银光碰碰撞撞,浩淼无边;浪潮在光的影里镗镗鞘耠地奏鸣着:河里的燠热鱼腥扑面涌起。我的心一阵急跳,寒冷如血,流遍全身。
我牙齿打着颤抖说:“小福子……跳到河里去啦……”
那朵诱人的红花早已无影无踪,红花曾经逗留过的那片平静的水面上,急遽旋转着一个湍急的大漩涡。
春季搡了我一把,骂道:“傻瓜蛋!为什么不早喊?”
四个青年人抬起手掌罩着眼,努力往河面上嘹望着。
“在哪里?”叫子平的青年吼一声,纵身扑入水中。他的身体砸起几簇水浪花,在阳光下开放,十分艳丽。
春季他们三个也紧随着子平跳下河去。他们砸得河水眶当哐当冲撞河堤。
我看到了,在十几米外的河心里,小福子的光头像块紫花西瓜皮一样时隐时现。四个青年快速地挥动着胳膊往河心冲刺,急流冲得他们都把身体仄愣起来。一串串的透明的水珠,当他们举起胳膊时,吐噜噜地,闪烁着光彩,不失时机地,滚到河的浪峰上,滚到河的浪谷里。
我起初是站着,站累了就坐着。我坐在生产队宽大的打谷场边颓唐的土墙边,一个高大的麦秸垛投下一块阴影,遮住了我平伸在地上的两条腿。我的腿又黑又瘦,我的腿上布满伤疤,我也不知道我的腿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疤。左腿膝盖下三寸处有一个铜钱大的毒疮正在化脓,苍蝇在疮上爬,它从毒疮鲜红的底盘爬上毒疮雪白的顶尖,在顶尖上它停顿两秒钟,叮几口,我的毒疮发痒,毒疮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