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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摸上去时就像被一道安全电流打了一下。理发师干完活,用剪刀尖合上了尸体的眼皮。漫漫长夜就此来临,陪伴着这个破碎躯体的唯有不可逆转的孤独。他们俩就是这么像。一模一样的兄弟俩,像得令人心烦。
就在这时,就在他观察这两种本性怎么能如此亲密地联系在一起时,他突然觉得要发生点儿什么特别的、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想象着这两个身体在空间里的分离仅仅是一种表象,实际上他们俩是一体的,是一个整体。也许等到死掉的那一个机体腐烂的时候,他,活着的这一个,也会在他自己活生生的世界里开始腐烂。
他听见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更急了,蛐蛐的叫声突然停了。他的双手这会儿冰凉冰凉的,简直不像是人的手。福尔马林的气味更重了,让他想到他那双胞胎兄弟会不会正从那边,从那冰冷的土圹里引领他也去烂掉。这太荒唐了!也许情况正好相反!那个施加影响的应该是他,活着的他,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他!又或许——在这个层面上——他也好,他的兄弟也好,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会在生死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来对抗腐烂。可又有谁能确保这一点呢?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那个埋在土底下的兄弟保持着不朽,而腐烂反而像蓝色的章鱼,来侵袭他这个大活人吗?
他想,最后那个假想的可能性最大,于是便耐住性子,等待那可怕一刻的到来。身上的肉变得肥肥软软,他觉得有一种什么蓝色的东西缠住了他的全身。他朝下闻了闻,想闻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可鼻孔里闻到的只有隔壁房间里福尔马林那令人战栗的、冷冰冰的气味,绝不会弄错。再也没什么可愁的了。角落里,蛐蛐又打算重新鸣叫,天花板的正中央渗出了一滴大大的水珠。他听见水珠落了下来,心里一点儿也不奇怪,他早就知道那儿的木头已经朽了,但他心里想象着,那一滴水是由健康而友善的新鲜的水形成的,它来自天国,来自一个更广阔、更好的世界,那里愚蠢的事要少很多,比如爱情呀,消化呀,双胞胎呀什么的。兴许这一滴水在一个小时内就能灌满整个房间,也可能需要一千年的时间。然后溶解掉这具凡人的躯壳,溶解掉这个什么都不是的物质,这堆物质可能——为什么不呢?——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会成为一堆黏糊糊的白蛋白和血清的混合物。现在一切都不要紧了,在他和他的坟墓之间只隔着一样东西:他的死亡。他心灰意懒,听见那滴水珠,大大的,重重的,精准地落在了另一个世界里,落在了那个理性动物所在的错误而荒唐的世界里。
一九四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