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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
镜中的人瘦得掉了形,仿佛一朵风干的花,脆弱得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虽然瘦下来,奇异般的不见憔悴,皮肤反倒显出隐隐的青玉色,面孔上洇出的病态潮红,倒像是盛妆胭脂的红晕,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本应是黑漆点就,时日久了漆光尽黯,仅余了一点灰淡的光泽。在层层叠叠的锦衣裹簇下,仿佛只是个毫无生气的偶人。殊儿替她松松挽了个髻,从首饰盒里挑了枝翡翠步摇,长长的细密璎珞在指尖铮瑢作响,方在鬓前比了一比,她已经摇一摇头,殊儿只得放下。
如霜自顾自起身,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平滑如镜的地面,许久没有走路,脚步有些虚浮,但她走得极稳。此后的路途艰险,她虽走得慢,可是一定要走得稳。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细密的一束一束,每束里头无数细小的金尘,打着旋转着圈。窗扇上镂雕着梅花鹿与仙鹤,团团祥云瑞草绕缠,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富贵华丽,极好的口采“六和同春”。她微微抿一抿嘴角,终于开口:“我不在这里住。”
这么多天来,殊儿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声音嘶哑粗嘎,殊儿猛吃了一惊,心道这样一位冰雪之姿的美人,为何嗓音如此难听,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姑娘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想在这里住了?这里地方宽敞,最要紧是离皇上住的‘方内晏安’近,何必再挪地方?”
她面无表情,并不再言语,身侧高几上一只石榴红的美人耸肩瓶,取下来轻轻一掼,“咣啷”一声便是满地狼籍的瓷片。她漠然的踏过去,步子依旧轻绵,软缎的鞋底顿时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一步都在足底绽开嫣红的莲花。轻而微的声音,轻薄瓷片被踏裂成很小的碎碴,她漫然向前,乌黑如镜的金砖地上,漫出的血色更显殷浓,缓缓的无声淌凝,像小儿的手,迟疑的伸向四面八方。而她恍若无知无觉,只是步履轻慢。殊儿吓白了脸,拿手掩着嘴,半晌才尖声叫唤,召进更多的宫女,强自将她扶掖回床上。一边急传御医,一边再不敢劝一句。
这样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向晚时分传蜡烛,轻烟散入寂寂深殿。皇帝总是这个时分来看她,得知今日之事后顿然发作。如霜并不言语,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在睿亲王府中那次被缢,虽然最终获救,但声带已然受创,嗓音尽毁,于是更加寡言罕语,形同哑巴。她足上缠了纱布,斜凭榻上,榻前的灯盏亦被点燃了,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盏纱灯。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但那颜色也是虚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