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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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的一天早上,我们正在收拾罗袍——一种由轻丝纱织成的夏装——并把单袍拿出来——单袍没有衬里,适宜九月份穿——我突然闻到大门口飘来一股可怕的怪味,惊得我把抱着的一叠袍子都掉到了地上。这股气味是从奶奶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奔上楼去找阿姨,因为我当即意识到一定是出了大事。阿姨尽可能快地从楼上一瘸一拐地爬下来,走进奶奶的房间,发现她死在地板上,死时的样子异常奇怪。
奶奶霸占着我们艺馆里唯一一台电热炉。除了夏天,她每天晚上都要开电热炉。进入九月之后,我们忙着收拾夏装,奶奶又开始用起了她的炉子。其实这不一定意味着天气已经凉了;我们换装参照的是日历,而非户外的实际温度,奶奶用炉子也是如此。她对电热炉的依赖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大概是因为她曾饱受寒夜之苦。
通常,奶奶的习惯是每天早上先把电线绕在炉子上,再把它推到墙脚放好。时间一长,热金属烧穿了电线外面的绝缘体,最终导致没拔下插头的整台电器都带电了。警察说,奶奶早晨碰到电热炉,一定是立刻触电、动弹不得,甚至可能当场就死了。当她滑倒在地板上时,脸又刚好压在热金属的表面,这就是那股怪味的来源。幸好奶奶死后,我没有见过她的整个人,我只是在走廊里远远看见了她的两条腿,它们像细树枝,被包裹在皱巴巴的丝绸里。
奶奶死后的一两个星期里,你可以想象我们有多忙,不但要彻底清洁整幢房子——因为在日本神道里,死亡被视作最不洁的事情——还要布置房子,摆好蜡烛、盛供品的盘子,在门口挂上灯笼,安置茶摊和收礼金的托盘,等等。我们忙得焦头烂额。一天晚上,厨子病倒了,叫来医生一检查,发现病因是她前一晚只睡了两个小时,当天又忙得一刻都没坐下来过,而且全天只喝了一碗清汤。我惊讶地瞧着妈妈几乎毫无节制地花钱,她请人在知音寺为奶奶诵经,从葬仪社买来含苞待放的莲花座——而此时正是大萧条时期。起初,我以为她的举动是为了证明她对奶奶的深情;后来我才意识到她的真正用意:按照惯例,祇园里所有的人都会先来我们艺馆吊唁奶奶,然后再参加一周后在寺庙举行的葬礼,妈妈必须装点门面给大家看。
那几天里,确实全祇园的人都登门造访了我们艺馆,或者看起来是如此;我们必须给所有的人奉上茶和点心。妈妈和阿姨则忙着接待各个茶屋和艺馆的女主人,以及许多和奶奶相熟的女仆;还有店主、假发制作匠和发型师,这些人多数是男性;当然,也少不了一批批的艺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