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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的空中点来点去。“请看我那些宝贝儿,你看见没有?左边那一片闪光的珍珠?还有右边,全是些无籽的绿葡萄。”哪里是什么葡萄,我的天!我说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雾,但他不理会我,“这里的墓地里终年吹着孤独的风,有时也夹带着黄沙,暴雨一样打在屋顶上。在古柏下听起来,风的声音特别大,隐藏着威胁似的。我已经习惯了独立在风中,那时这世界空空荡荡,只偶尔有一只老鸦歪歪斜斜地从你面前擦过。刚才你还在睡,我已经听过了樟树枝头那只最后的蝉的绝唱,那真是少见的。它唱完之后,立刻变成了透明的残骸,那发生在最后一个音节上。等一等,你说一些什么吧。”
“我?我生下来便被扔进尿桶。因为被尿泡过,长大起来,我的眼珠老往外鼓,脖子软绵绵的,脑袋肿得像个球。我在有毒的空气里呼吸了半辈子,肋骨早被结核杆菌啃空了。我的父亲是一个梅毒病患者,鼻子烂成两个吓人的小孔,还有母亲……我的家在一片废墟上,那里有一幢空旷的老屋,那是那一带唯一的房子,我和我的家人们就睡在里面。白天,我们都去废墟上翻找破铜烂铁,人人都不示弱,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黑夜一来,我们就如老鼠一样在老屋里乱钻,寻找着最阴暗最隐蔽的处所。我一直想歇一歇。有时候,在阳光里,一切都静止了,我久久地凝视着碎砖瓦砾中的一丛淡红小花,想让眼睛得到片刻的休息——我的眼珠总是胀痛。为什么那些花儿都是苍白的脸孔呢?”
我记得那个下雨的泥泞的早晨,父亲使劲踏着套鞋从外面进来,弄得满屋子全是雨水。然后他凑拢来,闪烁其辞地告诉我:检验结果表明,我的肺里面长有三条水蛭。他说话时因为暗笑一身抽搐,他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项了不得的使命。我出走的时候腿子老伸不直,一路跌着大跟头,跌得满身泥泞。其实谁都知道我的出走,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他们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认为我的标新立异委实可恶。
“小花儿?苍白的?我很明白这个。”老人垂下脑袋,迷迷糊糊地咕噜道,忽儿又眼一亮,振作地说:“老鸦栖息在发黑的墓碑上,‘哇’地一声,十二年过去了,坟上长满芬芳的玫瑰,两只泥脚踏倒了细叶香薷,即是白天也有幽灵游荡。”
雾气从眼前慢慢退去,远方黑色的废墟上,燃烧着通红的晚霞。阴森的老屋的轮廓柔和了,屋檐滴下发绿的檐水。屋顶上,像脓疮一样坐着患了晚期梅毒的父亲,还有肥胖的,被糖尿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母亲,两人搀扶着,踩塌了许多屋瓦。我的兄弟们像猴子一样在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