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黄菊花的遐想(之一)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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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干起了收卖旧尼龙袜子的营生,这可是一件荒唐而丢脸的事。其实我早就该发现这一点的,但我一直认定他要搞木材生意,我的一生中总是发生关键性的疏忽。一个月前,他就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把斧头,对着门口那棵大樟树比比画画的,当时我正躲在窗子后头用气枪瞄准远处屋顶上的麻雀,我瞄了两个小时了,待我满有把握地一开枪时,铁砂飞进了老姜的胳膊里面。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反正我老是在关键时刻疏忽了自己,我生成这么一种无可救药的性情。他立刻暴跳起来,冲进屋里大叫:“打死人啦!”把我搞得狼狈不堪。
事情的进行是十分秘密的,他总是在三更天,在他自以为我正熟睡的时刻开始他的活动。他搭起梯子站上去,用那把斧头砍它半个小时,然后用一床破床单将砍过的树身裹起来,把地上的木屑扫干净。于是那一整天,他都欣喜异常,骑一辆童车在房间里横冲直闯,用蜡纸折出一种纸飞机抛来抛去,还来拧我的鼻头,乐不可支地问:“在这种美丽如画的阳春天气,你对于进山打猎作何感想?你认为在夜深人静的微妙时刻,会不会酝酿着可怕的地震危机?于惬意的沉睡之中,鼻孔里会不会‘哗哗’地喷出雪白的河砂来?”然后他又强行拖我出去看那破床单,他大声嚷嚷那床单是自己飞到树上去的,“呼!呼!”两下,真是艺术的杰作!不可思议!
我的眼法越来越进步了,有时候,我竞能不眨眼地瞄准它一整天。那种情况下,我觉得自己意气风发,通体透明,心房“通通”地搏动,脸上炸炸地像要长出几个粉刺来。得意之余,就想再买一辆童车来和老姜两人骑着玩。然而走神的情况仍然时时发生,有次一失手,竟将铁砂射穿了老姜的耳朵。为这事我好多天惴惴不安,将那枝气枪一次又一次地拆开,检查,调整,弄得头上冷汗直冒。半夜里,我起床打手电照那棵树,看见枝头上长满了血淋淋的麻雀。“对自己要有个准确的估计。”老姜在床上咕噜了一句。我将手电光照在他脸上,发现他并没有醒,一只苍白无毛的赤脚的轮廓露在被子外面,用手一碰,又并没有碰到什么脚,一队什么细小的虫子顺着床脚往上爬,“想象中的目标究竟被什么样的云雾遮蔽着?”
从前老姜是一个剃光头的小伙子,头发里一年四季散发出芹菜味儿,没有喉节的脖子可以伸得很长很长。我们俩肩并肩坐在床头的时候,他只要一伸脖子就可以看到窗外发生的事,那种时候,他往往忘记了我还坐在屋里的床头,就在窗外说起话来。我曾试图扳一扳他的脖子,想把他扳回来,但他根本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