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裸体 (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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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声欢呼。
“那好,”他得意地宣布结论了:“你们现在要全体脱裤子——”他故意在这儿停顿,双目炯炯地扫视了大家一遍,男女同学面面相觑。幸好他终于说完了全句:“割尾巴!割小资产阶级的尾巴!正是这条尾巴,让你们又蠢又傻!”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步态矜持而快速。大家立即笑成一团,包括陈排长。
大家打听,这个军官姓什么。陈排长说,好像姓齐,因为是副营级,大家都叫他“齐营副”,名字搞不清。
这事当天就被罗股长知道了。罗股长是正营级,即刻勃然大怒,当着我们的面说:“什么东西,敢到我这里来敲锣卖糖!成天骗人家说自己是大学生,现在一见到真的大学生,就来训话过过瘾。还当着女学生的面说什么脱裤子,我哪天非派几个战士真把他的裤子脱掉不可,拖到这里叫他示范!”
我们想象着那个瘦精精的“齐营副”一丝不挂地站在土堆上的样子,很痛快。
大家笑眯眯地看着罗股长,觉得他真做得出来。罗股长扭头对陈排长说:“别受他干扰。今天倒有正事,上级来通知,收缴大学生行李中一切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的书。明天就办。”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我们下乡,知道是一辈子的事,都带了一些书,防止自己真的成了农民。这些书,有哪一本符合当时的政治标准呢?第二天,两只装满书的水泥船离开农场要到县城去焚毁的时候,大家都在水边默站着,就像送别自己的灵柩。
后来知道,每个人都想方设法为自己留下了一两本。我看到陈排长嗜烟如命,就向一位抽烟的同学借了一包烟,塞给他,顺便也就留下了一部丁福保编的《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和一部黑格尔的《历史哲学》。这两本书,正是那天我到废品回收站去卖书前,按照祖母的指令留下来的。
陈排长把那包香烟塞进口袋,紧张地拿起这两部书胡乱地翻看了一会儿,便问:“里边有没有反对毛主席的话?”
我说,没有。
“有没有反对林彪副主席的?”
我说,没有。
“有没有反对解放军的?”
我说,没有。
“你保证?”
我说,我保证。
农活,没有一个季节有空闲。我的肩,一直血肉模糊,因为天天有重担在磨,愈合不了。
但是农活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旦下手就牵肠挂肚。天天去看秧芽活了没有,禾苗站住没有,水沟渗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