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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在她手上,有的落在她赤裸的白色脚上。这是个令人终生难以忘怀的时刻:在我们身外的广大天空里,射下了一道极端辉煌的、血一样颜色的、血一样浓厚的阳光。急雨依然如故,荷花们乱纷纷昂起浸淫在污水中的头颅。我听到她呻吟了一声。鲫鱼颤抖着尾巴,墨绿色的鱼卵从她的指缝里哎哎哟哟地挤出来。她扔掉了鲫鱼,把沾着鱼卵的手往衣襟上擦着。那条鲫鱼跌在甬路上,呱唧一响,发出响亮的水的声音和肉的声音。一摊鱼卵弥漫在甬路上。它可怜地弓身跳跃着,终于入了水;水面立即漂浮起一层银光闪闪的鱼鳞。鸳鸯们摇摇摆摆地踱过来,它们的体态与神情和野鸭子毫无差别。
妻子对我笑了。她脸上的肌肉有轻微的痉挛;那笑容也就显得勉强、僵化、表里不一。我也只好回报她一个类似的笑容。这与前面的“我和妻子相视一笑”是一回事,她的嘴巴在凝固的微笑中不可避免地又呈现出轻微的、令人不忍正目而视的倾斜状态。
我们好像依傍着,但实际上隔着很远,就这样钻进了门洞。葫芦蔓和海草立即垂挂下来,遮掩了门洞。风风雨雨被抛弃在身外,只有那嘈嘈切切的雨声和屋顶上击鼓般的轰响,唤起我们对历史的一些杂乱无章的回忆。脚下的卵石湿漉漉的,水在地下流动,丁丁冬冬的清脆水声上达地表,在空空荡荡的门洞里回响着。水声使火把映照出的奇异景象更加迷人。持火把的女子用大而无当的眼睛盯着我们。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樟脑的味道,我暗暗猜想,也许是从她那些飘飘袅袅的衣服上发出来的樟脑味道吧?火把上滴落的油火流淌在她裸露的腕子上,烫得她的皮肤滋滋乱叫,我心中恻隐发动,便说:“姑娘,您回去吧,我们摸索着也能找到要去的地方。”
我老婆弯腰捡起一块卵石,猛烈地砸在灯影辉煌的墙壁上。激起的声音竞和鲫鱼跌在甬道上的声响那般相似。我看到一根惨白的神经抽搐着、颤抖着,把两个声音联系在一起。尽管它们拼命挣扎着,好像要摆脱命运般地挣扎着,但毫无结果。一根光滑的、烫着松鹤图案的长木杆子把那根连结着两个声音的神经挑起。它们收缩着、颤动着,宛若盘中蒸熟的蹄筋。木杆用力一甩,它们流星般射走了。起码有三只壁虎被石头砸死,它们随着卵石落下来。墙壁的根处盘踞着一些腥红的植物,叶片不像叶片好似一些大张开的嘴巴。
壁虎落到那些叶片里,随即无影无踪。幽暗中响起一片吧咂嘴巴的声音,我悟到那是植物们发出的声音。墙壁上的纺锤图案变化很快,好像质量低下的国产电视机屏幕上的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