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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引鹤压在肩上的重量, 像是压在江寄月心头的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还是那样的天, 阳光依然灿烂美好, 但不知怎么的,在江寄月眼里都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罩,像是阳光下徐徐展开的阴影。
她不是很能理解荀老太爷的教育方式, 那残忍得不像是一个父亲所为,而像是个无情的刽子手在孩子幼年时就收割掉他所有的天真烂漫,懵懂与无知, 这种强硬又偏执的做法剥夺的是孩子自主意识形成的机会, 到最后孩子只能如鸭子似的被迫灌下荀家灌输的思想。
无需咀嚼,无需思考, 只要接受。
江寄月动了动嘴唇,问荀引鹤:“如果摆脱荀家的身份, 只是你,在陶都景的事上你会怎样做?”
荀引鹤的沉默带着点苍凉, 就好像是在大漠里看着孤日下沉, 冰冷的雾蓝色从地平线上抬了起来, 大漠急剧降温, 而旅人只裹着一件单衣被吹得瑟瑟发抖, 茫然回头, 忘了来路, 也不知前方。
荀引鹤最终还是带着那仿佛被沙砾滚磨过的嗓子道:“我不知道, 荀家已经是我的身上最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即使我再抗拒它, 它也深深植入我的骨血中, 我注定要与它一同死去。”
他一顿, 又道:“但我能告诉你,如果我是陶都景,我会毫不犹豫地以死谢罪。”
听到这样的话,江寄月的瞳孔微微睁大。
荀引鹤道:“其实无需把我假设为陶都景,现在的我位居相位,享高位厚禄,但也背负着黎民苍生,如果最后我也失败了,让大召重蹈覆辙,我会选择留下悔过书并死去。如果民愤觉得我的罪值得千刀万剐,我也可以接受。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江寄月紧紧地握住荀引鹤的手,荀引鹤的发言并没有任何自毁的沮丧,而是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洒脱,江寄月无从劝他,他不是放弃生命,他是在生命之外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取舍洒脱到让人动容。
江寄月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从绿叶缝隙中漏了进来,在江左杨的身上照出一点点的光斑,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和她谈起了儒生入世。
那是江寄月第一次听到横渠四句,却要等到那么多年后,才知道轻飘飘的一句“开万世之太平”背后需要承担背负那么多。
陶都景失败了,江左杨失败了,现在荀引鹤接过他们手里的旗帜重新上了路,他的结局还未定,但江寄月希望他能好好的,可以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