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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又都正当壮年,尤其是舒淑文,正是饱满成熟的少妇,丈夫在监狱的那几年把她也憋得够呛。在周末的被窝里常常像一匹发情的母马。她曾伏在赵广陵的耳朵边说,蹲过监狱的男人才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哩,做事有股狠劲儿。不过有一次两人行事不小心,把舒淑文的肚子又搞大了,赵广陵说,说不定是我们的豆秧转世投胎呢,我们把她生下来。但舒淑文当机立断地去把孩子做掉了。她怨气冲天地对赵广陵说,我再也养不活一个小反革命了。造孽啊,让他重新投胎去一个历史清白的人家吧。赵广陵那时唯有叹气。虽然是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但一个有历史旧债的劳动者的精子在女人子宫里沉浮时,就已经染上历史反革命的黑颜色了。
赵豆芽已经长成一个半大小子,开始用一个少年的眼光审视眼前的社会,审视他的父亲。对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自卑是随着年龄一起长大的。别的孩子可以穿打补丁的衣服,赵豆芽穿着补丁衣服就特别自卑;别的孩子谈论自己父母的工作时,哪怕是随口一说,赵豆芽便会感觉到是在说他父亲还在劳改且没有革命工作。独特的环境造就了他天生的敏感,敏感到人家呵斥一条流浪狗,他也会认为是在骂自己;敏感到看见别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他就会扭过头去偷偷抹眼泪。终于在有一天,一个颇受学生尊敬的老师在批评赵豆芽同学时说,你这样的学生,怎么像你爹一样教育不好。赵豆芽反手就给了老师一巴掌。这让他差点没被学校开除,是舒淑文在学校哭诉赔罪了半天,才没让他就此辍学。但这个孩子从此就被打入另册了,不仅同学们不喜欢他,老师们也不待见。
绝对不做他爹那样的人,这是赵豆芽从童年时就定下的人生目标。赵广陵出狱后,发现三个孩子都性格古怪,离群索居,要么总躲着他,要么总在他的背后用畏惧的眼光盯着他——还不仅仅是厌恶。舒淑文宽慰他说,这是因为你常不在家的缘故,你该和孩子们多亲热亲热。有一天赵广陵听豆荚和他哥说,隔壁白大嘴家的几个孩子去金碧路上的“重庆冷饮店”吃冰,还吃一种雪一样的糕点。豆荚问,不晓得雪做的糕点管不管饿,香不香?赵广陵看到了豆芽眼睛里神往的目光。昆明夏天有时都还要穿件薄毛衣,吃冷饮无疑是那个年代的时尚。第二个星期天下午,赵广陵忽然对三个孩子说,走,我们去街上吃冷饮。豆荚用兴奋的眼光看着他爹,再看看他哥;而豆芽却把头扭到一边,仿佛没有听到他爹的话。赵广陵只得抱起豆荚,又去牵豆角。回头故意问豆芽,你去不去?豆芽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