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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挪近一些,让他暖暖脚。接着,他掏出经常放在坎肩口袋里的一副银丝边、方镜片的水晶眼镜给将军。将军戴上眼镜,由于天生是个双利手,所以他时而用左手,时而换右手,灵活自如地刮着胡子,几分钟前连杯子都拿不稳,现在运用腕力的熟练程度令人吃惊。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全凭手感刮好了脸,因为他尽量避免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面容。接着,他拔掉露在鼻孔和耳朵外面的毛,用银柄裹绸的牙刷蘸炭粉擦洗一口整齐的牙齿,修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最后脱掉斗篷,往身上倒了一大瓶古龙水,双手擦遍,搞得筋疲力尽。那天清晨,他的个人卫生工作做得比往常更严酷,仿佛要从二十年徒劳无益的战争和权力的惨痛教训中净化自己的身心。
昨晚,他接待的最后一个来访者是曼努埃拉·萨恩斯,那个爱他但并不会陪他进行这趟死亡之旅的久经战火磨炼的基多女人。她每次都留下不走,任务是让将军了解外出期间的所有情况,因为长久以来,将军除她之外谁都不信任。他留下一些东西交给曼努埃拉保管,这些东西除了他用过的纪念意义之外,没有什么价值,还留下几本他最喜爱的书籍,以及两箱私人文件。在前一天简短的正式告别仪式上,将军曾对她说:“我很爱你,如果你现在比以前更理智,我会更爱你。”在八年炽烈的爱情生活中,将军对她做过许多敬重的表示,她对这句话也是这么理解的。将军的熟人中间,唯有她相信他这次真的要走了。也唯有她至少有个切实的理由希望他再回来。
将军不指望在动身之前再和曼努埃拉会面。但是房子的女主人堂娜阿玛莉亚想让他们高兴,给他们一个最后机会偷偷地告别。她让曼努埃拉打扮得跟骑手一般从马厩栅门进来,避开当地居民伪善的偏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人们早已议论纷纷,堂娜阿玛莉亚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维护她家的好名声。将军更加谨慎,吩咐何塞·帕拉西奥斯别关通往隔壁大厅的门,那是家中仆人进出的必经之门,值勤的副官们在厅里玩纸牌,曼努埃拉走后很久他们还没有结束。
曼努埃拉为他朗读了两小时。她原很年轻,前不久才开始发胖。她抽水手烟斗,擦军人用的马鞭草香水,男人装束,同士兵们打成一片,但她喑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做爱时刻仍很动人。她坐在有最后一任总督纹章的大扶手椅上,借着微弱的烛光朗读;他穿着家常便服,盖着羊驼毛斗篷,仰天躺在床上静听。只能从他呼吸的节奏得知他并没有睡着。那本书是秘鲁人诺埃·卡萨迪利亚斯写的《一八二六年利马消息与流言的教训》,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