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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惫地笑笑,告诉他,火车被误掉了,他签了下一天的票。
当少尉走进王司务长那间紧挨军需仓库的卧室兼账房,他仍未意识到他正走进无出路无反顾的罪恶。他没有留意自己的手指已变得狠而灵巧,撬锁时,它们干得像天生的贼一样漂亮。司务长的电视仍开着,声音却被息掉了。屏幕上那个张大嘴嚎哭的赤裸男孩显然是一场悲欢离合的焦点。男孩哭喊,被一只舢板渐渐载远,摇橹的是一个昏暗的庞大背影。岸上一个女人在流泪,扯脖子朝男孩叫喊。他们的嘴脸都动得十分激烈,却完全无声无息。而无声息正是那一刻钻心的凄厉。这静默的声嘶力竭在他撬开抽屉锁时显得荒诞而恐怖。只有些零散的,未及入账而存入保险柜的钞票。少尉满把抓了它们塞进衣袋,心想,它们不多,但足够馍馍想要的那一点了。他不仅有贼的灵巧手指,还有贼的直觉。那直觉掐断了他撬第二只抽屉的欲望,他得马上离开,屏幕上无声长号的女人与男孩不久就会将王司务长叫喊回来。
少尉听说过指纹之类的事。根本没时间去发现一双手套,他是用块毛巾垫着手指干完一切的。至于用来撬锁的螺丝刀,他将从火车的窗口扔出去。他估计他没在任何东西上留下指纹。
当少尉结束了事情,偶然抬头时,被屏幕上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女人的一脸绝望占满二十四寸的画面。她大张的嘴使他似乎看见了它的深处,那暗红的深渊。他记不清自己是否就在那一刻迟缓了,被王司务长叮叮响响的皮鞋铁掌连人带赃地堵截在屋里。跑是来不及了。这时出去只好与他照面。我在这里等你啊,看能不能多支一点探亲旅费。他可以这样借口。顶多是看王司务长更阴的脸,听他更刻薄的话。你倒是不请自入啊。他可以厚厚颜往下混:见你门没锁,就想进来看一眼电视,司务长你的电视比营部的还大、还高级。王司务长听了这话就会舒服下来。
可怎样解释那个抽屉和他胡乱塞满的一口袋钞票?一分钟之内,王司务长就会大叫:“好哇,你!”然后什么舌头都不必绕了。得堵回他的“好哇,你!”就在叮叮的铁掌跺上门阶时,少尉以军校优等生的一个侧跃,闪到了门后,又以训练有素的军事指挥员的判断力,确定了出去方向和方式。门后几只训练手榴弹是王司务长活动筋骨,美化肌肉用的。它们重得恰到好处,少尉估摸着,不至于要他命,但至少让他不出声,老老实实躺一会儿。他将趁他不省人事把钱全数搁回,再把锁修复。只要钱数不差,没人去留神锁的细微变化。凭什么怀疑一个一向纯厚诚实的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