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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根胸毛。他们这年纪只要极端;这极端只是为了强调另一极端。璐像他们一样,蔑视两极端之间的。南丝的男友罗生认为,在这个混账国家,这些混账年龄的孩子们都有着对于正常的仇视,把正常和平庸和愚蠢视为等同。不过南丝想,从今天起,什么也不能把璐的淑雅美丽隐瞒了。
璐走到南丝面前,皱皱眉,斜起目光嘟囔:“你眉毛怎么画那么黑呀?”
南丝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她依照自己的道理染红指甲,涂黑眉毛,正如璐有璐的审美原则。但她们其实是一个质地,南丝对此很有把握。璐锁进白色卡迪拉克,等母亲抽完最后一口烟。一般情形下,璐对母亲的亲呢是用挑剔和轻蔑来表达的。
星期三下午四点半,是璐的芭蕾课。璐是十一岁差一个月的时候开始芭蕾课的,跟南丝自己一样。她在国内舞剧团跳过几年群舞,但她希望璐连那程度也别达到,最好就学点皮毛。“我恨芭蕾!”璐用英文说“恨”时很有激情。南丝不在乎地笑笑:“谁不恨?”她和女儿用两种语言说话很说得来,反使她们不针锋相对。别人的英文她不大懂,却懂女儿的。“不过我还是恨它。恨它。”这点璐也是像自己的,恨起来十分认真,爱什么倒是开心的;所有进取、发达都是恨在催动,“恨”是桩正经事,而“爱”只需开心,只是一种消磨。
“你想要什么?我要去acy’s退三件衣服。”南丝慈祥地从黑蝴蝶一般的墨镜后面看看女儿,左手柔弱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去笼络女儿。鲜红的指甲抚在璐的白色脸蛋上。她知道这是女儿在芭蕾课前的例行敲诈。“你想要什么,妈给你去买。”璐紧咬“恨”字的臼齿松开了,懒洋洋地动着敲母亲一笔的脑筋。
卡迪拉克在忙乱的交通里不断停下来。璐伸手在母亲的“路易、威登”手袋里翻找胶姆糖。之后塞一张cd到机器里。南丝白了那cd一眼。璐要的音乐都是匪头匪脑,只有前夫那种对女儿的成长毫无教化、也毫不负责的人才会去投其所好地给璐买来:按璐开的清单,一盘不漏地去买。开始他寄,但一旦落到南丝手里,当然是销赃一样销得痕迹也没有,后来他请他两个妹妹开几十英里的车,专程送到璐的学校去。头一次璐在半夜十二点偷偷在自己房里听这类丑恶的音乐时,南丝破门而入。那夜母女俩相互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最后两败俱伤又哭到一张床上去了。南丝觉得,前夫对女儿生命先天的参与已被她清除,他却在死乞白赖、无孔不入地参与女儿的后天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