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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别(1 / 1)

每个人,到了一个年龄阶段后,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会回忆,回忆过去的种种。人生已经过去大半,最难忘的是那段在部队的日子,时常在梦里回到铺着红瓦的宿舍,门前一排排白杨树,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阵阵充满激情的歌声......这一切,从脱下军装的那一刻起,犹如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写下这些文字,是对青春的一种怀念,不想让它随着时间和年华的老去,越来越模糊。感恩我的青春与很多人不同,我们相聚、分离,一起在训练场流汗,一起在老区的山上风餐露宿,一起在熄灯后的宿舍悄悄听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

1999年,那一年我18岁,刚从学校出来,整天无所事事,偶尔会会同学,虽然不是东游西晃,但也算是别人的眼中盯.

因为自已没怎么做事,体力消耗不大,所以每天进食很少,以致于我的身体一直保持那种营养不良的样子.家人见我这样,以为我身体有病,问我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的.我说你们看呀,我整天到处乱跑,那像有病的人呀?说来也巧,那时刚好部队征兵开始了,到处听到的也是关于当兵的事.家人知道后,也让我去报名,我说我不当兵,我去报名干嘛?说实在的,到我穿上军装的那天,我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过当兵的计划.我妈说道,你身体那么差,借这次机会好好的彻底检查一下,又不要钱,他们说这么多,搞了半天,他们也没有打算让我去当兵,完全是冲着免费体检来的......我就答应了.就这样,我报名体检的事传开了,很多人以为我真要去当兵,有的冲我开玩笑,有的视我为竞争对手。虽然现在当兵不像以前那么神圣,但在我们这里竞争还是很大.我大伯知道报名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娃真想去当兵,难道你忘了你上学军训逃跑的事吗?在这得说一下,我上中专的一段小插曲:刚到学校,学校进行了半个月的军训,对于十五六岁的我们来说,那时的苦哇,简直是到了极点.训了没两天,就伙同另一位同学,装病骗过班主任,顺利得到了学校的假条,回到家里就一去不返了.到军训结束后,另一位同学捎话来说,老班让我回去继续上学,才回去的.一听我大伯这样说,我心里在偷笑,谁说我要去当兵了,只不过是想占一回便宜而已.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一切都按征兵的程序过.一检身体没问题,二检,还是合格.直到体检结束,广播里听到乡里武装部发的通知,内容是体检合格的应征青年最近几天在家接受政审。一听,有我的名字。天,要政审了,我没想过要去当兵,干嘛要政审?而且也不知道政审是怎么回事。第二天问别人才知道政审是什么意思。我紧张了,如果接受政审,那么从此有可能踏上从军之路;如果不接受政审,要是不知情的人一看到最后我没能去当兵,那么他们在人前人后肯定又有话题说了。想了半天,为了在别人面前保全自已的清白,对家人说出了我的决定,无论有多大的竞争,有多困难,一定要去当兵。

家人考虑了半天,我爸把我叫到外面,问我考虑清楚没有,一定要去吗?还把我上学时的壮举说了出来.我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不就是两年嘛.就这样,家人开始为我当兵的事,忙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顺利,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状况发生.临换装的时候,我干爹来到我家,他说,你两个哥哥都在部队里,干了也有好几年,这么久从来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的事,你既然决定去了,那么,你也要给我干好了?你上学时军训的事我们都知道.不要给家人带来麻烦.话没几句,但言语里的份量,我是很明白的,他们都很担心我,怕我到部队后吃不了那份苦,再做出学校军训时那种事,当逃兵,那样的话后果很严重,不但自已要背个坏名声,连家人也抬不起头来。我知道他们的用意.虽然那时的我在他们眼里还是毛小孩一个,但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就是这么倔强的一个人。

后来的事,都很顺利,当兵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在家也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离家的那种忧伤渐渐地涌上了心头.家人为我做的一切,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也看得出他们的担忧和难舍.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一去就是两年,这两年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换装了.换装后谁都知道意味着离别.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还能为家里做点什么呢?我挖空了心思.到走的那一天,还是没能找到。

1999年12月15日的下午,阴天,通知来了,第二天就走。

早上六点多,习惯睡懒觉的我,被家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半梦半醒的我,只听见他们在说该带的东西都装好没,路上吃的东西有没有放在包里之类的话。昨天晚上,陪来送我的亲戚打麻将到一点多,六点多是躺在床上最舒服的时候,可是现在由不得自已了,不得不起来。走出门,他们全起来了,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做饭的做饭,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在家时穿的衣服不用带,在部队穿的衣服几天前就发下来了,全都收拾好了的,当时对他们操的这份闲心完全不理解。看着家人忙碌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我却没有看到弟弟。以为他还没有起床,推开房门,看样子他起来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叫他出来吃饭了,他不说话。他的无言刺痛了我的心,我知道他的不舍,鼻子有点酸了,我不想在这里继续站下去了,我怕控制不住。虽然弟弟年龄很小,平时我又爱和他经常争吵,但和他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吃过早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怎么没有见我弟弟出来吃饭。这么久了,他不可能还在屋里没出来吧?我进屋去看他,人不见了,书包也不在了。我问妈弟弟是不是上学去了?妈说不可能吧。家人发现他实不在家,就找开了。找了一圈,我找到和关系他最好的同学家里,还没进屋,就听见他在哭。我站在外面,听着他发出的声音,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他为什么哭,只有我知道。我不想让他去打搅别人,擦干眼泪进去把他叫了出来。回家的路上,他还是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他心里在想什么,我都能猜到。

提上行李,关上门,夹在家人的中间,出发了。站在院里,再看一眼被晨雾和炊烟笼罩着的一切,要把这一切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到想家的时候,再把它翻出来。走到路口时,我和弟弟要分开了,因为我和他的方向不同。他还是那样,一句话没有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朝学校方向去了。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弱小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走在路上,寒风从脸上刮过,就像此时的心一样——冰凉。早起的乡邻们看到我走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背后议论着,不知道议论着什么?不必用心去听能猜出他们说的什么,对于我入伍,他们觉得太不可思议!有的人冲我和家人打着招呼,说着一路顺风之类的话,更有可笑的说当个大官再回来。靠,不当官我就不回来了吗?没有搭理他,冲他笑了一下,很是诡异。从出门的那一刻起,耳边就没有清静过,老妈也一改平时的热情,没有一一回应,她知道今天除了她会有人去应付这一切的。她只是一直在说弟弟,说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哥哥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点也不懂事。我没回答,脑子一直在回想刚才和弟弟分手时的那一幕。

终于到了集合的地方,操场上聚集了很多的人,比过年时还多。当兵走的没有多少人,剩下的全是来送行的亲属。人群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哭,心里不禁嘲笑这个人的出息,还没走多远呢就受不了了,要是到了部队后,那不把天给哭翻了。这人的哭声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也许除了他的家人外,再也没有别人去理会他了。点名了,再合影,接着又把我们叫到了礼堂,开欢送会,台上的领导说着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台词,嘴里一个劲的说要为家人争光,为家乡争光的话。台上的人说得带劲,下面的人听着可能就不怎么带劲了。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领导讲完话,少先队员们拥上来给我们戴红花,这花比结婚用的还要大出好几倍。散会后,就开始登车了,有的亲属只送到这里就回家了。老妈和另外几个送孩子入伍的家长坐了一辆车,还要继续送到镇上,我们还要在那里汇同其他乡来的战友一起出发。到了镇上后,一切行动都基本按部队接兵干部的要求来了,不管有没有事,都不能离开队伍,一大群人像傻瓜一样坐在地上。中午还能和家人吃最后一顿饭。说是一起吃,但是不能同桌,我们这些准军人在这边吃,送行的家长在另一边吃。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但没有多大的胃口,心里始终觉得有块大石头在堵着。吃过饭,还能抽点时间陪老妈说会儿话,时间不多了,老妈一边帮我捋着衣服一边问我吃饱没有,还说上午照合影的时候表现不怎么样,照出来肯定很难看。我笑笑说我是故意的,大家都表现好了,那到时候在照片上不是不好找我了吗?

哨音响了,车也一字排在了路边。真正的分离上演了。人群开始躁动了,有的抽泣,有的人嚎啕,有的人无声的流着泪。我和老妈四目相对,我提着行李,对老妈说,我走了,以后你们要照顾好自已。转身就上了车,我不想再继续望下去了,我怕我也会和他们一样。老妈也表现得出奇的坚强,没有掉一滴泪。坐在车上,余光看到车外的人拥作一团,不知道他们要怎样才能分开。汽车颤动了,汽油味夹着别人泪水的味道扑进鼻孔。车缓缓的前行了,车内和车外的手还连在一起,我不想再去看更多的场面。尽量的使自已平静下来,尽量躲开他们。车在慢慢地提速,耳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短暂的平静后,终于还是有人哭了出来。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车后,在人群中寻找着老妈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她,两个陌生人扶着她,她正在哭,憋了好几天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是那么的强烈。我的双眼也模糊了,起身看着老妈,看着车后的人群变成人墙,再变成一个小花点。转回头,把头扣在被包上,让泪水浸在被子里。旁边的那个战友拍着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哭了,我没有回答他。接着他扯着嗓门说,终于离开这个家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耳边唠叨个没完了。话一说完,便引来一阵笑声......我们都知道,只有笑着离开,才不会让送别的人难过,而心里,谁想离开家,离开家人,毕竟我们才十七、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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