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部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连部有一个文书,是上等兵,由于去年连队一直在农场执行任务,工作相对简单,因此连部只配备了一名文书。农场的工作不需要严格按照规定进行,不需要制定训练计划,也不需要进行大量的上传下达,只要把庄稼种好就可以了。虽然文书的兵龄比我早一年,但他在连部的工作经验也不多。我们就像一张白纸,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而且也不能指望有人来指导我们。作为一名新兵,我深知想要获得领导的信任和重视,只有通过不断努力学习,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刚开始时,我把自已绷得很紧,早上听到起床号就赶紧起床,迅速整理好内务,然后飞奔到连部打扫卫生、烧开水、泡茶。这些工作必须在连队出早操之前完成,然后再赶到食堂为大家打好早饭。上午如果连队有外出训练的计划,等部队离开后,我就开始学习制定各种计划。那时每个连队都配备了电脑,但更多的工作仍然需要手工完成。虽然我上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但由于贪玩,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也就是在连部的那段时间,我学会了使用办公软件和打字。忙的时候,我需要徒步往返营部和机关好几次,去营里取报纸和连队战友们的信件,再将连队的各种报表送到机关。从连队到这两个地方,都有两三公里的距离,根据条令规定,禁止骑自行车,所以只能步行前往。这些都是我职责范围内的工作,此外,连队家属院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每天虽然忙碌一点,劳累一点,但感到很充实。虽然我的军事素质不是很好,但我在另一个岗位上找到了自已的价值。当我觉得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总会有意外发生,提醒我做事要周全,不能大意。因为此时我还只是到连部协助工作,而不是正式调到连部,简单来说,我还处于试用期。通信员的职责是协助连长的工作,文书的职责是协助指导员的工作。我和文书分别服务于连队的两个主官,连部还有副连长、副指导员、技术员、司务长等,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我和文书没有义务去协助他们。副指导员在新兵连时是连长,他的家属带着孩子住在老连队的家属院。自从我到连部工作以来,他很少在食堂吃饭,基本上都是在家属院吃。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饭,摆好了跟平时一样多的碗筷,再加上那天早上,二排长有工作要跟连长谈,早饭就跟我们一桌边吃边谈了。大家都已经开始吃饭了,副指导员才来到桌旁,以为他是到食堂打饭回家属院吃,结果不是,桌上已经没有座位,也没有摆多余的碗筷。他当时就发火了,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他盛饭。当时我慌了,如果他不是那么生气,也许我能很好地应对并处理好这件事。但他一上来就很生气,批评我工作做得不好。我站在那里,不敢说一句话,全连一百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们,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卫生员班长起身一边叫他少说两句,一边安抚我,然后把我带出了食堂。回到宿舍,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所有的人都在食堂,宿舍里没有别人,我才敢放声大哭。班长跟了过来,这是下连后他第一次到我的宿舍,他知道我很委屈,没有阻止我,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没多久,班里的人陆续回来了,老兵们安慰完我,叫我早点回连部去做事,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工作。
回到连部,连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叫我不要往心里去,干好自已的工作就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事情的起因大家都知道,不用去追究对错,毕竟我只是一个新兵,在那个年代,一切都是那么正常。经过了这件事,我也通过了试用期考核,从班里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连长的宿舍。搬出宿舍后,我的时间更加灵活了,住在班里的时候,晚上值班的领导还要查寝,进出不是很方便。连长有时候回家属院住,宿舍就只剩下我自已。
2000年的那个春天,台海局势有点紧张,我们单位属于第一梯队,那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处于战备状态。上级的首长也下到基层连队蹲点,到我们连队蹲点的是团长。本来每天战备就够紧张的了,再加上团长到连队来,我整个人都快疯掉了。好不容易习惯了整天在尉官身边工作,这下来个校官,还是团长。好在团长工作时间都跟着连队去了训练场,文书也跟着他们出去了,我留守连部做后勤工作,整理房间,安排伙食。白天很容易就过去了,最怕的就是他们晚上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我就得等他们开完会,中途给他们倒茶,团长回宿舍后还要给他打水。一天晚上,他们又开会了,跟往常一样,会议室里间的宿舍待命,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特别的累,特别的困。做完当天的连队工作日志,我就躺床上了,躺下的时候,我一再提醒自已,不要睡着了,千万不能睡着了,结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听到起床号的时候,条件反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怎么会睡着了?躺下的时候没有拆被子盖啊,鞋子也没有脱啊,怎么就盖着被子睡下了?连长也醒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晚上晚了你睡觉就是了,那样躺着鞋子也不脱,被子也不盖,不难受吗?我赶紧从床上起来,一边解释昨晚怎么睡着了,一边感谢连长给我脱鞋。经过那段时间的相处,我也大概了解了连队领导们的性格和为人。我一直对连长特别尊敬,他对战友们都很好,就像整个连队的大家长一样。那天晚上给我脱鞋盖被子,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从那天早上起,我更加坚定了要跟着连长好好干的决心,没有任何事能比跟着一个好的领导更重要了。
局势缓和了,团长结束蹲点回机关了,团长走后没多久,部队要外出驻训了,为期一个月。驻训的地方离驻地不远,也就是新兵连打靶投弹的地方。虽然离驻地不远,但条件极为艰苦,最要命的是,山上没有水源,每天的生活用水只能靠团里的水车送上来。住宿就在地里面搭帐篷,正午烈日当头的时候,帐篷里面的滋味,就像在蒸笼里面一样。
刚开始训练的几天,我每天只需要背着水壶,跟着连长在山上训练,他们训练的时候我不用训练,就在远远的地方该干啥干啥。很多战友都说我:你这不是来搞演习的,是出来度假的。度假谈不上,但比在连队轻松很多倒是真的。有时训练的时候,排长会叫我带上挎包,让我给他找野味吃。山上有野生的蝎子,蝎子我是不会抓,但蚂蚱是会捉,那段时间吃了不少,相当的好吃。好景不长,参演的人员不够,连长叫我顶上。没办法,我并不是不想训练,只是之前他们的训练内容我一个也没参加,临时加入,不闹笑话才怪。经过几天的磨合,我慢慢进入了状态,不过,因为动作不位,再加上突发的一些状况,还是让我伤痕累累。每天最多的动作就是卧倒和匍匐,肘部伤得最严重,在一次登车(行驶中的装甲车)的时候,居然把头盔撞掉,额头在枪管上撞出一个小口子。
终于有机会回了趟连队,回连里取文件,顺便去营部把积压的报纸和信件带回山上。在营部的时候见了戴,营长和教导员都在山上和我们一起驻训,他跟另外一个战友留守。看到我的样子,戴很是心疼,一咬牙,请我到地方单位的食堂搓了一顿,花掉他一个月的津贴。
回到山上后,传来好消息,参演人员有了,把我换下来了。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觉得之前自已付出的那些,都白费了。没事的时候,我就跟着三排,他们排最轻松,连里的装甲车都是他们的,他们的训练就是装甲车驾驶。那天我心血来潮,问排长我可以开一下装甲车不?排长说看在你曾是三排的兵的份上,来试一下吧。戴上头盔,坐在主驾的位置上,排长就站身后,副驾驶刚好是那个陕西兵。在排里的时候曾学过一些理论上的东西,但从未真正操作过。心里还是害怕,现在都想不起当时是怎样让那头铁牛动起来的了,太紧张了。开到一半的时候,心里有点小骄傲,原来开装甲车这么简单啊?快到终点的时候,出状况了。终点在一个小山坡上,冲到一半的时候,冲不上去了,只见眼前全是云,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装甲车悬在哪里了。当时第一反应是,完了,车要翻了。嘴里大吼,怎么办,怎么办,车要翻了。长着急了,用枪套一个劲儿地敲我脑袋:加油门,冲啊。我更慌了,油门在哪?排长也急坏了,把我拉到一边,探过身子,只听车发出哄的声音,我完全没回过神,一下子就冲上去了。下车后,排长还敲了我几下:以后别碰我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