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休整了一个多月,又被拉出去执行任务,这次我留守了,班长也没有出任务,他休假了。留守的还有另外几个战友,大院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负责连队公共区域的卫生,菜地的照护。不忙的时候人容易失落,每天就那一点事情,三下两下就做完了。
路过连队大门的时候,电话响了,这是连队第一部外线电话,安装在大门岗哨的小屋里,一部黄色的IC卡电话,电话掉漆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发黑了,休息的时候,这里是最忙的地方。拿起电话,是班长的声音,他休假的时候连队还没接到任务,不知道连队外出了。聊了几句,他说他要归队了。他的假期还没有到,问他提前回来干嘛。他没说原因,就说想回来了。从他的老家到连队,那时候只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到了。他回来了,我的心也不会那么空落落的了。那段时光,是我和他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
炊事班的战友随大部队走了,留下的几个人伙食问题就自已动手解决。最开始是我们几个轮着做饭,班长回来后,就一直由我来做饭。给自已爱的人做饭,是每一对恋人都想做的事情吧。吃完饭收拾完,他们几个会在篮球场打篮球,我有时会坐在场外看他们。这个画面,仿佛回到了学生时期,不同的是,现在在场上的人,是我可以触摸到的爱人。晚上,他会跑到连部宿舍和我一起住,有时我也会跑他班里宿舍住,没有多余的人,不用刻意的躲藏,那段时光,觉得风都是甜的。
连队回来后,已经是夏末了。紧接着,师里组织的海训开始了,这是一年中最后一次大型的任务。海训,就是把部队拉到海边进行科目训练,包括游泳、武装泅渡等等,但大多数时间都是练习游泳。相比其他的演习,很多人都喜欢这个科目。那一年,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着大海,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有种想把帐篷搭在海边的冲动。
海训归来,临近九月,快开学了。回连队没多久,连队组织了几批战友给地方的学校军训,那年连队的人明显不够,需要军训的学校也不少,一百多号人,只剩下三四十人了。很多战友都想去军训,一是可以暂时不受连队管理,二是可以借机认识一些女生。说实话,我也很想去军训,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军训,现在我也到了可以训别人的时候了。但是我在连部,又没搞过训练,底气明显不足。文书第一批去了,回来的时候睡得很黑,嗓子也哑掉了。问他军训好玩吗?他说了很多有意思的经历,说得我更想去军训了。还有最后一次军训任务,连队很多战友都轮着去了,以实力来说,怎么也轮不上我,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是新兵,没抱太大的希望。临走的那天晚上,连里开会宣布了这一批军训人员名单,我在宿舍里听到会议室里宣布有我,当时我懵了,慌了手脚。咋办?好久没参加训练了,虽然会做动作,但动作要领完全忘得差不多了,还有口令下达,根本就不会。很想找连长换人,没敢开口。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我们出发了,这次去的是所中专,副连长带队,五班副也去了。在车上,我低声对他说我很紧张。他对我说,有啥可紧张的。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本《条令条例》来,说:晚上有时间可以看看,训练计划到了学校会给我们的,晚上你可以把第二天的训练内容背下来,就没问题了,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到学校后,引起了学生的围观。安顿好后,副连长跟学校开完会回来,把计划发到我们的手中,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再三强调,不允许给学生留任何联系方式,特别是女生。那天晚上,我有认真的看《条令条例》,熄灯后怎么也睡不着,很紧张,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早上,学校开军训动员大会,进会场前,五班副叫我换个上等兵的军衔,怕我挂着列兵军衔会吃亏,想想还是算了,挂着上等兵的军衔也未必像个老兵。到了会场,才知道这次参训的同学有这么多,共18个班,每个班都有六七十人。我被分在了12班。到了训练场,整队,点名。一切整理完毕后,等待值班员宣布开始训练。哨音响了,开始训练。到位后,我卡壳了,看上去,我跟同学们的年龄差不多,如何在他们心中树立威信?让他们服从和配合我的训练?心快要蹦出来了。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口号,口号一出,听到从队列里传来稀拉的笑声,那一刻,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调整了一下状态,听了听从远处传来的下达口号的声音,在心里跟着重复,慢慢的找到那种感觉了。那天上午,我进入了状态。
军训的第二天早上,收到班里交来写的军训日记。里面有他们军训一天的感受,也有对教官的看法。很多同学对我说,看出了我昨天的紧张,叫我加油。加油!班里七十几个同学,只有唯一的四个女生,训练的时候,我故意给她们放水,怕她们坚持不了,但她们却不买账,认真程度一点不比男生差。我很欣慰,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有很强的集体荣誉感,都努力的训练着,争取在会操那天拿个好名次。训练时间只有七天,得把队列动作训完,还有整理内务和室内课,时间安排很紧。到第三天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那天训练内容是跑步的行进立定,是最难训的一个科目。上午一直上室内课,教他们唱军歌,给他们讲部队的事。教军歌的时候,我没想到会引起他们如此大的反应,一首《军中绿花》,唱得一半的人都哭了,我知道他们跟我一样,想家了。下午的时候,天还在下雨,连里通知下午继续室内课。在教室里跟他们侃大山,侃到我都没有话题再继续了,体育委员说:教官,我们出去训练吧。他这一说,所有的同学都表示同意。看了看窗外,雨还在的下,我没同意,怕他们感冒。最后呼声越来越高,最终我答应了。那天下午,我彻底被他们感动了,在雨中,雨水打在他们娇嫩的身上,没人叫累,没人说无法继续。原本计划用一天时间训的跑步,那天下午,我们班连贯动作配合基本成型。看我们班在雨中训练,其他班陆陆续续带进了训练场。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训练时间放松了很多,训练科目提前结束,更多的时间都是按会操程序走。拉一遍,就坐在地上跟他们侃,有时会把他们这几天的日记翻出来,念给他们听。看得出,他们都很喜欢我,我也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自信,做了在部队没有机会做的事,原来我也可以。
会操前的头一天晚上,没有安排课。我们都在宿舍里自由活动。副连长跟几个老兵在玩牌,我走出宿舍到楼下去转转。走到楼下,看远处有几个身影扎堆在树下。走过去,是我们班的同学。几个小男生,想请我去宿舍里玩,说明天会操后,怕没机会说话了,在楼下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我住哪间,就在楼下等。我说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看到他们几个人,我没有理由再在外面了,怕学校领导到看不好,我叫他们都回去,就上楼了。他们见我很坚决,就没再要求。转身时,一男生递过一只盒子,说是送我的,里面是一支钢笔,他们知道我用得上,是他们全班同学的心意。谢绝了他们,叫他们自已留着用。上楼后,透过窗户,看他们慢慢离开。明天好好表现吧,大家一起加油!
早上,大家都准时到位,我紧张的毛病又犯了。之前的预演同学们表现都很不错,我怕一会儿我下错口令影响了大家的表现。连长也来了,和其他学校领导坐在主席台上。看连长坐在那里,我更紧张了,可不能搞砸啊。列队完毕,领导讲话,教官站在队列的右边,太阳也跟我们较上了劲。会操开始,每个班大约需要五分钟左右,共18个班,没有动作的队伍,就得保持军姿等候。到我们班时,我腿都有点僵硬发麻了,把队伍带到后面叫同学们简单调整,上场。给领导报告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手有点抖,还好,声音很正常。一切都很顺利,超出了我预期的效果,会操时的表现证明之前对自已的担忧是多余的,同学们的表现比训练时强了很多。当最后一个动作结束的时候,我很想带领他们一起欢呼,前面12个班的表现,我们班暂时是最好的。终于等到宣布成绩的那一刻,我们班拿了第一名,终于没让大家失望,终于圆满的结束了。会操完毕,所有教官集合带回宿舍,在午饭前都不允许出门。下午就要走了,同学们一定很高兴吧,跟我一样努力的付出没有白费,可惜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感受成功的喜悦,这次成功,对我和他们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我们相互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午饭后,在回宿舍的路上,不少同学都问我们啥时候走,连里统一了口径:明天走,晚上跟你们联欢。他们都相信了。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接我们的车早就停在了楼下。接我们的车早就停在了楼下。我们悄悄的上了车,悄悄的离开。再见了,同学们,谢谢你们,这短暂的七天,跟着你们一起成长。让我们共同铭记这段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