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很大。
大到少年嬴政感觉自已身处其中极为渺小。
章台宫也很空旷。
空旷到能听见他自已的心跳。
宫中鎏金淬绿,入眼琳琅满目,幽深的长廊直通占地极广的大厅,厅上有玉台,玉台之上有一古朴大气的王座,王座后是玄色的大秦王旗。
玄鸟殒卵、双手供奉、禾苗合二为一的图腾在玉台两旁扑朔的火炬掩映下摇曳。
嬴政终于走到了玉台前,他驻足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王座,许久后拾起长袍下摆踏上阶梯。
到了近前,才看清王座上刻画的图腾与后面王旗一样,肃杀刚冷。
踌躇半晌,嬴政还是将手搭在了王座扶手上,入手冰凉,心却无比火热,这是秦国无数人趋之若鹜的顶点。
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嬴政心中流过,他眼神一凝,转过身来,双手搭住扶手,庄严而郑重地缓缓落座。
“你是谁?!怎敢擅自染指王上的王座,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就在嬴政阖眼感受王座气息时,一道稚嫩的斥责突然炸响,在空荡的宫殿里幽幽回响。
嬴政睁开双眼,站起身子,淡漠地看向声音来源之处,一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少年立在玉台下,正愤懑地仰望着他。
“你又是谁?”嬴政不动声色反问道。
台下少年拉高了声音,双手拱起,脸上尽是桀骜,“我是秦国公子成嬌,当今秦王就是我的父王,你说我是谁?”
“倒是你,擅闯宫殿,私坐王座,该当何罪?”
知晓了来人身份的嬴政不慌不忙,反而轻蔑一笑,自上而下睥睨着嬴成蟜道:“原来你就是我的那位‘弟弟’。”
身份高贵的嬴成蟜第一次被人如此蔑视,怒火上涌,急道:“谁是你弟弟!”
“当然是你!”赢政铿锵说道,随即徐徐迈下台阶,来到比自已矮了一头的少年面前,手抚上后者头顶,缓缓吐道:
“我的……”
“好弟弟……”
嬴成蟜一把将嬴政的手甩掉,指着后者怒道:“别碰我!你到底是谁?信不信我叫廷卫抓你进大狱!”
见到少年彻底被激怒,嬴政也收了捉弄的心思,正经出声道:“我也姓赢,名政,是王上的长子,你说,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兄长呢?”
表情由气愤转为愕然的少年顿时怔住,好像父王的确提及过此事,在宫里爱嚼舌根的下人嘴里也有所耳闻,但饱受宠爱的他并不愿其余人再分走一部分,所以一直没和嬴政碰面,没想到这位名义上的兄长竟如此大胆,敢一人独闯别宫,就算是他,以往进殿都得提前呈报,今日也不例外。
“那又怎样?你不过是个外来的,擅闯父王宫殿,就不怕被父王责罚?”
想到这,嬴成蟜有了底气,又恢复了桀骜的模样,搬出秦王赢异人来,他不信面前所谓的兄长连王都不惧。
赢政听得他这便宜弟弟的仗势之言,不过莞尔一笑,道:“那你同王去告状吧。”
“你……”
嬴成蟜气结。
耳边终于没了少年的聒噪,嬴政收敛起笑意,回头再度仰望了一眼无声的王座,转身朝外走去。
“要想告状便去吧,不用担心我抢你什么,不是我的,我不要,我要的,你守不住。”
淡漠的声音响起,由近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