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鸢早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抄过枕头把耳朵捂住,又听到外面传来几声低低的叫唤声,
“程医生,程医生, 程程, 十鸢...” 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节奏很稳定, 大有程十鸢不起床他就不走开的架势。
程十鸢彻底被他吵醒了, 翻身坐起,光脚冲到门口,猛地拉开大门,
“路北尧,你最好有事。”
路北尧站在门外,眉间隐匿着笑意, 看到程十鸢还光着脚,他自然地走到床边弯腰捡起拖鞋,走回来放在她脚边。
程十鸢老脸一红, 把脚伸进拖鞋里,语气也比之前带着起床气的时候缓和了一些,
“路北尧,大清八早的你又发什么疯?”
路北尧双手揣在休闲裤的裤兜里, 斜靠在门框上, 冲程十鸢抬了抬下巴,
“你快换衣服, 我开车带你出去吃早餐。”
程十鸢想揍扁他,大早上的把人吵醒就是为这啊?养老院又不是没早餐吃, 她的起床气一下子又上头了。
“你给我滚!”程十鸢说着就要把门给摔上,起这么早,是被窝不够温暖吗?
路北尧似乎早有预料,他抬手撑住门板,
“老头老太太们这会儿正在包饺子,说是我们今天的早餐,香菜馅儿。”
程十鸢的脑子懵了一下,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
“那你等我,我换衣服。”
路北尧也不和她计较,抬起手看了看手腕间的一块运动手表,
“你快点,再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开始诊脉了。”
来这边的时候,路北尧是和程十鸢一起坐节目组的工作车过来的,他到这边的当天晚上,宋助理怕他在这边出行不方便,就给他把车送过来了。
布加迪刚开出养老院的大门,迎面遇到一辆保时捷。
保时捷的主人认出路北尧这辆骚包的车,放下车窗和他打招呼,
“北总。”
路北尧也放下车窗,冲那边微微颔首,“姜辽,你过来找王杜若?”
保时捷里的年轻男人羞涩一笑,
“昨天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我这不挂了电话就过来了嘛。北总您忙着,我先进去了。”
等保时捷开走了,路北尧才和程十鸢解释,“姜辽,小时候大家在一块儿玩过,都是一个圈子的。”
顿了顿,路北尧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王杜若的未婚夫。”
程十鸢问,“那你也认识王杜若?”
路北尧踩下刹车,放缓了车速避开前面一辆超车的皮卡,
“以前不认识,她和姜辽订婚以后才认识的,她比我们大几岁,和姜辽还是姐弟恋,我们小时候都和她妹妹玩,她堂妹你应该认识,王盼芙,你记得吗?”
路北尧嘴巴快,不小心就说出了王盼芙的名字。
之前在素衣的发布会上,王盼芙和程十鸢在门外说话,他们当时是在门后面偷听到的,也正是那天听见程十鸢说自己配不上她,说当他路北尧是晚辈的。
这会儿提到王盼芙,路北尧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这不等于自己偷听的事情实锤呢嘛。
他又虚头巴脑地找补了一句,
“我和王盼芙真没关系,就上学那会儿大家喜欢聚会,都是一群人一起玩儿,都没单独和她在一起玩过,一次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莫名其妙的......”
路北尧的话没说完,程十鸢突然问,
“王氏中医的王家,你知道他们祖上是叫什么名字吗?”
路北尧有点懵,这他上哪儿知道去?
怔了怔,路北尧才说,“你要想知道可以在网上查一下,他们王家的中医挺出名的,据说清朝年间还做过御医。”
程十鸢当即就拿出手机搜索京市的王氏中医。
翻了一下百科上的介绍,她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强盗到什么时候他都是个强盗。
还御医?我呸!
就王家那点三脚猫功夫,连宫里的门朝哪儿开他们家祖宗都不一定知道,还真是人在江湖,牛逼全靠自己吹。
程十鸢想起以前的事,没再和路北尧说话,看上去情绪也不算好。
路北尧还以为她生气是因为王盼芙,一开始还有点心虚,后来他那不大聪明的脑瓜里灵光乍现,这该不会是吃醋吧?
一旦接受这个脑补,路北尧的唇角就疯狂上扬,老东西一脸的春心荡漾。
*
养老院这边远离人烟,吃完早点回来,大厅里看诊的老人们都聚集在一起了,但不像平时那么整齐有序,感觉今天的大厅闹哄哄的。
程十鸢刚走进去,就遇到说话用喊的那个耳背奶奶。
奶奶见到程十鸢,神秘兮兮地拉住她的胳膊,自以为很小声地喊道,
“程医生,出大事了,刚才蒙老头的儿女又来闹了,说是他爸和一个男的好上了,你说这事离谱不离谱?这会儿人都被请到院长办公室去了,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
一个白头发的大爷气哼哼地哼了一声,
“臭不要脸,养老院里绝对不允许这种肮脏的事情发生,我要投诉,举报他,把他撵出养老院。”
“就是,听说还会有艾滋病,可别传染给我们,怪吓人的。”
“我已经给我女儿打电话了,她正在往这边赶,叫我千万不能接近蒙老头,还说已经和院长通过电话了,绝对不能允许他进入饭厅里吃饭,太脏了。”
听到周围愤怒的声音,程十鸢的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短路,她下意识地问,
“蒙老头和谁?”
那奶奶又喊道,“没说和谁,这会儿大家都正在猜测呢。”
而在程十鸢去吃早餐的时候,直播间已经打开了,网友们全程围观了刚才蒙伟揭露蒙老头的事,这会儿评论区就像是煮沸的水,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天呐,怎么会突然这样?我都不敢想象蒙爷爷现在承受的精神压力有多大。】
【之前蒙老头用围巾勒住骆和静的时候,看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就猜测到他肯定是找老头了。】
【我只能说尊重每一种性向。】
【楼上的姐妹,尊重性向的人全在网上,现实生活中都是喊打喊杀的,我发小是拉拉,被她父母逼着强行“改造”,后来被逼到自杀。】
【我真的恨死王杜若了,明明不会有这些事的,都是她多那一句嘴,现在蒙爷爷该怎么办啊?】
【等等,蒙爷爷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是同,但他又结婚生了孩子,这不等于骗婚呢嘛?】
【嘿!还真是!】
大厅里乱糟糟的,老人们也没心情继续看诊了,大家都在议论蒙老头的事。甚至还有老人跑来找程十鸢,让她给号号脉,看自己有没有传染上艾滋病。
王杜若站在大厅门口,程十鸢隔着人群看了她一眼,王杜若脸上立马红一阵白一阵的。
程十鸢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非要争强好胜,哪儿会有现在的这么多事。
一想到她还是王家的后人,就更生气了。
院长办公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重锤砸烂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大家伙儿又连忙往院长办公室那边涌去。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任院长最喜欢的那张大理石悬浮茶几倒在地上,摔成好几截,蒙安志站在废墟上,气得面红耳赤。
蒙安志吼道,“这养老院我不住了,给我办理出院,我要回家。”
蒙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地道,
“您做了这种脏事,这家您也甭回了,家里还有您孙子呢,您回去再教坏小朋友。”
蒙安志转头看向任院长,一字一顿重复道,
“任院长,给我办理出院。”
任院长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温和地打着圆场,
“老蒙呐,按理说你是自愿办理入院的,出院呢,我也应该听你的。但昨天蒙伟送来一份精神鉴定证明,证明您有精神疾病。您也知道,养老院有规矩,生活不能自理或者无自主意识的老人,我们得听儿女的,这......”
蒙安志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合起伙来给他下了个套。
先在养老院曝光他是同性恋的事,然后用精神证明挟制住他不能出院,把他圈在养老院里想要他的命。
现在就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任人宰割。
蒙安志眼不花耳不聋,思路清晰得很,想到这里也明白了,
“蒙伟,蒙丽,你们兄妹两个是想谋财害命啊,而且还是谋杀亲爹。”
蒙丽垂着头,心虚得不敢看向蒙安志。
蒙伟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嘴,“我谋杀你什么了?要不是你做的这些脏事,我能不让你回家吗?你教坏孩子我就先不说,这会儿全国知道你的龌龊事了,你走哪儿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我看,养老院里还安全点。”
听说要把蒙安志留在养老院,那些看热闹的老人们瞬间不淡定了,
“不行,他不能留在这里,他有艾滋病,会害死我们的。”
“以后姓蒙的不许进饭厅,听说唾液也会传染艾滋病,我们还不想死。”
“除了老蒙,还有他的姘头没被揪出来,要我说,把他们两个一起火化了是最好的,要不会传染细菌。”
“对,我怀疑他的姘头是李嘉清,他两个就经常借着下棋的名义躲着人,我早就觉得有问题了。”
“李嘉清绝对有问题,他至今都没露过面,躲起来了。”
外面那些人的话,像是针尖一样刺入蒙安志的心脏。
他在养老院里经济条件最好,人也最大方,平时就经常让司机送好吃好喝的东西进来分给大家,有时候谁家儿女在外面遇到点困难,蒙安志也会慷慨解囊出手相助。
这些平时受了他恩惠的人,现在一个个喊着要他去死。
蒙安志嘴角倔强地噙着一抹冷笑,心里的防线却在声声谴责声中逐渐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