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
“嘘——小希你看。”
格温第一次打断沈流昔的话,却是叫他转过头看身后的窗户。
“沙沙沙……”
紧闭的纸窗外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它要来了。”
格温盯着窗户,低声道。
“沙沙……”
那声音似乎更近了。
掌心缓缓聚起一股灵力,沈流昔放慢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下一秒,窗外一切细微的响动都戛然而止。
仿佛从未有什么东西靠近过。
格温紧紧凝视着那扇沉默的窗,黑暗中墨绿色的瞳孔随着呼吸一点一点收缩。
一片死寂。
忽地,一颗血色眼珠贴着窗户纸凸了进来,隔着一片薄薄的纸张与格温三目相对。
头皮瞬间发麻,格温呼吸一紧,瞳孔刹那间收缩成一条可怖的绿线。
但很快,还不等沈流昔出手,那只眼睛便蓦地离开了窗户,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飞快从窗前闪过。
油灯唰的一声重新燃了起来,灯影映在桌面一下一下跳动着,好似一切如常。
“刚才吓死我了,”格温吐出一口气,瞳孔又恢复了正常大小,“我还以为他要偷偷进来吃我呢,原来只是过来看一眼。”
“他不会进来。”
沈流昔看了一眼地面渐渐隐褪下去的巨型法阵,忽然出声道。
“为什么?”格温转过身问。
“因为他是布阵的人,现在阵眼已经变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沈流昔瞥了一眼桌上发着暖光的油灯,继而慢步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重新开始了打坐。
“那我们不重新找阵眼吗?”格温跟着跑了过去,挨着沈流昔在床边坐下。
“布阵者的修为高于我,就算我们找到了新的阵眼他也会过来再次把它转移,倒不如省点力气。”
“哦,那就算了吧,他真没意思。”
格温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转头就脱掉鞋子爬上了床,卷起被子在沈流昔身后心安理得地躺了下来。
闭上眼准备睡觉还不到五秒,某只心思活泛的小黑龙就再次不安分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小希难道不困吗?”
“不困。”沈流昔简短地给出两个字。
“可是我想睡觉了。”格温说。
“那就睡。”沈流昔答。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们以前明明都是一起睡的,我只有抱着你睡才能睡着。”
格温话还没说完,沈流昔刚引入经脉的灵气就不知怎的劈了个叉,一扭头全部原路返回了。
沈流昔:“……”
这才短短一日,笨龙胡搅蛮缠的本事就见长了。
“自己睡。”
沈流昔丢出一句话,再次尝试最基本的引气入体。
“我不要,”格温撇嘴,试图像以前一样伸出两只爪子来抱他,却没想到手臂才刚碰到沈流昔软软的腰,沈流昔就心跳一滞,猛地起身从床上下来了,甚至由于起得太着急没站稳,后退两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撞得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
于是那盏命运多舛的油灯突然又自己灭了。
两人在黑暗里沉默地对视几秒,然后不约而同地一齐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熟悉的红眼睛来了又去,桌上的油灯暗了又亮,沈流昔再次在一片暖光里和格温四目相对。
一时相顾无言。
格温是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沈流昔是想说的话实在太少,恨不得把床上傻傻愣着的笨龙从屋里丢出去。
奈何门打不开,窗户也打不开。
“睡觉!”
沈流昔盯了格温一眼,语速飞快地砸出这两个字,继而抬手挥出一道结界将格温隔在床上,自己则坐到桌边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第三次引气入体。
“哦……”
格温见沈流昔好像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卷起被子背对着沈流昔躺了下去。
两秒后,两人继续保持。
两刻钟后,格温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后,油灯燃尽,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格温悄悄掀开被子坐起身,伸出手碰了碰沈流昔给他设的结界。
暖玉一样白的指尖轻易便穿透了面前的蓝色光幕,可格温却没有丝毫意外。
上次在水河村,他也是这般容易就越过了那道白色光幕。
格温穿过结界轻声下床,走到桌边坐到了沈流昔身旁。
或许是杂念太多,沈流昔试了好几次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的元气消耗了许多,最后累得无意识用手肘撑着头,靠在桌上睡着了。
格温把左手手臂放上桌,偏头靠着自己的胳膊在沈流昔身边安静地趴了下来。
暖绿的眸光在沈流昔眉眼间轻轻划过,仿佛绿色月亮不经意在人间洒下的全部月辉。
良久。
格温起身将沈流昔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低下头,像从前他们做过的许多次一样,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沈流昔微凉的手背。
摸摸头,不气啦。
今夜门窗紧闭,屋内却月色正浓。
格温靠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