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天早上,郡司说自己也要去参加宴会。
“反正客人的名字是夫妇联名的吧。”
“你之前不是说今晚有个重要的接待吗?”
“我是想去那边的,村田他们也说要去今晚的宴会,说是非常豪华有趣。”
郡司还补充说,还有很多女演员和艺人要来,很值得期待。郡司像这样把自己对美色的嗜好当作一般的玩笑来说,也是他想要证明自己内心无愧的方式。瑞枝想象了一下和丈夫一起参加晚会的情景。今晚瑞枝打算要和丈夫形影不离。尽管他最近腹部长出了赘肉,但或许是看惯了的缘故,丈夫身穿晚礼服的样子也不坏。而紧挨着他的妻子,穿着崭新的高价晚礼服,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对年轻有为、拥有一切的耀眼的夫妇吧。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可以让祥子插入。为了今天晚上能够让祥子品尝到这种挫败感,瑞枝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那么,你五点之前回来吧。因为晚上是在三田的三井俱乐部,傍晚有可能会堵车。”
“知道了。帮我准备好无尾晚礼服,之前做的那套。”
郡司和他的朋友们对F1的热情始终不减,今年甚至还去了摩纳哥观赛。用难以置信的价格预订了游艇。之后,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境,郡司顺道去了伦敦,在有名的裁缝店里订了无尾晚礼服,而且一下子订了三套。这些礼服好不容易才刚刚从伦敦寄过来,之前过了约定的日期对方也没有任何联络,郡司使用公司的传真、让秘书打国际电话催促了好多次。可能之所以决心去参加今天的宴会,也是想要试穿新礼服吧。
最近郡司对服装的讲究越来越过分,尽管七米长的衣橱里已经挂满了阿玛尼的西装,还是要继续买。难道对美色的嗜好,和对衣物的执着是完全成正比的吗?两者都要和肌肤接触,都不是出于必要而是全凭兴趣进行选择,还都需要花钱。而且都很难放弃……意识到自己在想多么愚蠢的事情之后,瑞枝不禁苦笑了一下。
从美容院出来,瑞枝去了预约好的美甲沙龙。虽然美容院也可以做美甲,但还是专营店的技术要好很多。
一走进店里,就发现面向院子的窗前的座位上,一位年轻的女性正抬腿坐着,因为刚做完美甲,正在烘干脚趾甲。感觉到有人进来,她回过了头。
“啊,瑞枝小姐,好久不见啊。”
用热情过火的声音打招呼的是加奈子,她是一家知名娱乐制作公司的社长夫人。她的丈夫最近也参与了电影制作,各种投资都大获成功,如今已有了相当高的声望。关于他进军好莱坞、已经在洛杉矶购买了音响录音室等报道经常在周刊杂志上出现。
加奈子虽然只有24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据说当年19岁的她本来决定作为新人出道,但在出道现场,45岁社长对她一见钟情。但是,也有别的一些传闻,也有人说是加奈子策划了怀孕,逼迫还没有孩子的社长离婚。甚至还有人说她假装自杀未遂等等。总之,她是成功地和大富翁结婚了。
这样的传言现在还在流传,也和成为社长夫人后的加奈子风评不好有关。她好像是为了拿回因为产子失去的青春一样,每晚都到处玩乐。把幼小的孩子交给保姆,自己就一头扎进六本木的卡拉OK和迪斯科。据说,她还在很多艺人出入的地方和非常年轻的演员玩恋爱游戏。瑞枝还听说,有人曾经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高级卡拉OK俱乐部角落的沙发上调情。所以,人们都一半不安一半看笑话地猜测那个社长究竟能容忍到什么时候。
然而加奈子这边却若无其事,而且还好像对瑞枝产生了同感。尽管也只是偶尔在派对或者像今天这样在美甲沙龙见个面,她每次都亲切地打招呼。
“瑞枝小姐也会去参加今晚的宴会吧?”
“嗯,打算去。”
“结束之后一起去哪儿玩吧。这次在青山开了家会员制的卡拉OK,非常棒。有很多黑色衣服的门侍认真地检查,一般的人进不来。我刚存了瓶酒,一起去吧。”
瑞枝被领到加奈子旁边的座位上,在加奈子椅子的脚下,放着一个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爱马仕大包。
“今天玲子也来吧。我们几个女孩一起去跳舞吧。我提前预订一下GOLD的VIP房间吧。”
“但是,很遗憾,今晚老公也会一起参加。”
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性坐在瑞枝的旁边,开始用锉刀为她打磨指甲。两个女人讨论晚上游玩安排的对话,和下午的美甲沙龙的气氛非常相符。
“是吗,我刚才遇到郡司先生了。”
加奈子突然抬起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左脚。尽管是冬天,没有任何赘肉的修长大腿也非常迷人。
“他正在使用跑步机,很认真,好像没注意到我。”
加奈子夫妇也是运动俱乐部的会员。非常在意体重的郡司,一有空就马上去开车不到10分钟的俱乐部。因为不怎么擅长游泳就只使用跑步机。有时候会在有人工草坪的房间里上高尔夫的课。
瑞枝虽然了解这些,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按照加奈子的口吻来判断,郡司应该是一个人。丈夫当然不会穿着暴露体形的运动短裤和女人约会。更何况虽然最近瑞枝由于专注于育儿完全没去俱乐部,但当初作为家庭会员也注册了。郡司应该不会把女人带到这样的地方。问题是之后的事情,在运动俱乐部里面,也有宾馆作为附属设施开放。虽然只有20间,却几乎都是准套间类型的奢华房间。瑞枝之前就发觉郡司把这里当作外遇的场所。根据不小心送到家里的账单来看,郡司在运动俱乐部里流汗之后,就乘电梯下到宾馆的楼层,一直在那里待到夜里。因为不是那种类型的宾馆,所以还是会收取一晚的费用。
所以只是听说郡司在运动俱乐部,瑞枝就感觉很厌恶。性急繁忙的丈夫,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要兼顾。其中他最中意的应该就是,锻炼身体和外遇一起进行吧。这两件事几乎可以同时进行的场所,就是入会金1000万日元的位于市中心的运动俱乐部。
瑞枝似乎忘记了回答。加奈子也没有介意,直接转入别的话题。
也就是些外遇被发现的丈夫的故事,连父母的遗产都进贡给赛车手兼名演员的人妻的故事。加奈子对自己的孩子们几乎毫不关心,瑞枝很喜欢她这一点。如果是其他有孩子的女人们,此刻说的就只有一个主题——
那所学校,比起从小学入学,从幼儿园开始入学要难得多。
那家的丈夫,作为学院的评议员拥有一票……
这类话题是瑞枝最不擅长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瑞枝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再也不能这么贪婪、再也不能这么堕落呢?瑞枝逐渐明白,无论得到多少金钱,郡司和自己都始终被称作暴发户。但是如今这世上,相似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夫妇也几乎都是和这些相似的人交往,所以从未感到过可悲,也没有丝毫自卑感。但是,想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进入上流阶层云集的学校会如何呢?已经看到过好几位朋友或者熟人,为了让孩子进入上流学校而痛苦挣扎的样子。其中有人甚至连自己的学历都造了假。
幸运的是,郡司也没有被这种狂热的入学热所传染,他说日花里只要读附近的公立学校就好。瑞枝既觉得这是一种可靠的办法,也怀疑郡司实际上对女儿并没有像对情人那么用心。
“那我先告辞了。我们三井俱乐部见吧。”
指甲油干了以后,加奈子连长筒袜都没穿就站了起来,像欧洲的女性那样直接光脚穿上浅口鞋,鞋子和日晒美黑的腿部也毫无违和感。
瑞枝为了搭配紫色的礼服,就选择了接近黑色的红色指甲油。美甲师建议可以加入点金线之类的点缀,瑞枝拒绝了,拜托美甲师用吹风机快速干燥。
回到车上已经三点多了。之后打算顺道去趟纪国屋商店,为日花里和保姆买些简单加工就可以吃的食物。正好有辆大型奔驰要从停车场驶出,正着急的时候车载电话响了。为了不让甲油脱落,瑞枝小心翼翼地接了电话。
“喂,喂,是我。”电话是郡司打来的。
“今天我还是去不了了。对不住啊,你能一个人去吗?”
三井俱乐部的广阔庭院里,停满了黑色的车。瑞枝也是乘包租式出租车来的。因为郡司和配有司机的车都没有回来,就只好连忙打电话叫了辆。在可能会喝酒的时候,瑞枝绝对不会自己开车。而且穿着晚礼服手握方向盘的样子怎么想都很滑稽。
三井俱乐部的玄关装着耀眼的电视灯,两侧围满了媒体的人。娱乐节目和周刊杂志的摄影师们正在等着拍摄今天来这里参加宴会的演艺界人士和名人们。在这样的架势下,穿着礼服走进去是很需要勇气的。他们只要一意识到瑞枝是普通的客人,就会马上把目光转向新到来的车辆。瑞枝趁机上了阶梯。
在里面步行也很困难。想要找熟人,也始终前进不了。好不容易才从大厅走进面向露台的房间。这里人口的密度稍稍小一些。
最近像这样严守着装规则的宴会也真的是很少见。男士几乎都是无尾晚礼服,女士几乎都穿着长达脚踝的礼服。据说是设计师们从巴黎带过来的,高得让人仰视的模特们正穿着最新的礼服在中间列队缓行。正如名为“太棒了!世纪末”的邀请函上印刷的那样,为了营造颓废的氛围,有一群穿着女装的男性登场了。
据说他们是从六本木这种类型的店带过来的。华丽的珍珠礼服配上鸵鸟皮的披肩,不知为何还有人拿着气球。他们戴着金色的假发套,比真正的女性还要丰满的胸可以从礼服窥探到一大半,伴着乐队的声音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既有电视上经常见到的歌手和演员,也有作家和作曲家,还有不知道具体在做些什么,总之被称作名人的男男女女们盛装聚集在这里。能够召集这么多的人过来,Yuki的手段确实高明,她穿着合体的美人鱼式礼服,和以平易近人著称的亲王殿下在一起。瑞枝想起王妃殿下和Yuki应该是有着不太远的亲戚关系。正想过去和Yuki打招呼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瑞枝裸露在外的肩膀。
“瑞枝,你来得可真晚,我在等你呢。”是祥子。
祥子用翡翠绿的上衣配以薄绸的长裙,中国风的上衣装饰着精美的刺绣,看起来却并不像有名设计师的作品,应该是在欧洲的礼服专卖店里买的。
“你一个人吗?郡司先生呢?”
祥子歪着头,有着海瑞温斯顿品牌独有设计的项链摇曳在她细长的脖子上。
“平常的话,不都是您二位一起来吗,今天是怎么了啊?”祥子用像小猫被轻轻抚摸腹部时发出的甜腻的声音问。她的微笑怎么看都是充满得意。制造秘密、掌握秘密的人经常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个女人,正在等候和丈夫会面。瑞枝在一瞬间察觉了一切。
丈夫因为知道祥子要来参加宴会,自己就缺席了。无论如何不能两个人一起离开。郡司现在一定就在那个宾馆里等待和祥子约会。
“瑞枝感觉怎么样啊,很厉害的派对吧。不愧是Yuki啊,一般的人怎么可能召集这么多的名人啊。但是,人太多了有点喘不过气。食物也一下子就没有了,虽然酒有很多,可去取一趟酒太困难……”
祥子仿佛自来熟一样,凑过来紧挨着瑞枝,裸露的胳膊挽上了瑞枝的胳膊。她身上散发着备受欢迎的毒药香水的味道,体毛出乎意外的重,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汗毛。瑞枝甚至有点想吐,这个女人怎么能够如此亲密地接近自己情夫的妻子呢。
相信自己的罪恶应该不会暴露的自视过高和胜利感,让眼前的女人伪装成非常温柔亲切的人。
“瑞枝,你也渴了吧。去拿点什么喝的吧。这可应该是官人们的工作啊……”
把男性称呼为官人,在瑞枝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啊,成濑现在在那边,太好了,成濑君……”
人们的肩膀簇拥而成的人海偶然一分开,就发现成濑刚好站在那里。虽然祥子在他的姓氏后面用的是“君”,但他可是30岁年纪轻轻的就成为风生水起的软件公司的社长。他的旁边,站着娇小美丽的妻子,穿着件银色的礼服,一看就知道是今晚的主设计师的新作。
“成濑君,能否麻烦你为我们拿杯香槟啊。我们口渴得要死。”
也不管身边的妻子如何反应,成濑愉快地离开了。成濑的体形像高中生一样纤弱,还戴着高度的近视镜。有媒体把成濑的辉煌成就说成是“宅男族英雄的出世”,见到他本人确实会有这样的感觉。
“Yuriko,对不起啊,让你的宝贝老公帮我们跑腿。”祥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成濑妻子的旁边,发出黏糊糊的声音。她接近有钱人夫妇的本领可是相当有名。
“今晚的礼服,太漂亮了。Yuriko无论穿什么都很得体,成濑君也有给你买衣服的动力啊。”
成濑是第一次结婚,这位妻子却是再婚。据说她从短期大学毕业之后就马上结婚了,还有一个8岁的儿子。但对成濑来说,她是自己高中时代的初恋情人。收获巨额财富的成濑向还是人妻的她求了婚。还有人谣传当时成濑还给她看了50亿日元的存折,可这说法也太过荒唐,应该是谁编造的。
如今这世界,像郡司和加奈子的丈夫那样,一有了钱就会见异思迁、更换妻子的情形非常普遍流行,所以成濑的纯情则被视作美谈广为流传。
成濑很快端着两杯香槟回来。看来在人潮拥挤中很是辛苦,完全不合身的礼服的前面也敞开了。
“成濑君,谢谢你啦。”祥子大声表示感谢后,接过了杯子。还正想说任务完成了时,成濑夫妇已经离开了。
“成濑君,现在正在建房子呢。在松涛的繁华地段。据说光建筑费就要花5亿日元。”祥子就像要说多么重大的事情一样,把嘴贴到瑞枝的耳边说。“而且,还说家里的装修要全交给那个Yuriko。你能相信吗?不久前还住在社区里,只知道超市的家居卖场的女人,说是家居必须得要意大利的,还跑到米兰去买。女人啊,只要三天,从超市的家具到去米兰就是理所当然的。啊,好恐怖。”
瑞枝觉得这个女人竭尽全力辱骂的不是Yuriko,而是她自己。
对面相机的闪光灯齐聚,玲子就站在正中间。就算最近没有工作,女演员就是女演员。这种时候,媒体的眼睛都是很尖的。玲子穿了件非常简洁的黑色礼服,可能是为了衬托今晚派对“太棒了!世纪末”的主题而特意佩戴着新艺术风格的饰品,高高盘起的发髻也端庄得体,今晚的她要比平常美丽十倍。瑞枝直到此刻才深刻地体会到,女演员的确一到这种场合就会散发出特别的光芒。
玲子看到了瑞枝,微笑示意马上就过去。可是一看到祥子在旁边,就马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据说是因为,玲子有一位很早就认识的男性朋友,从事西洋餐具进口的工作,从感情到工作都被祥子害得非常惨。之后,玲子就一直毫无顾忌地说祥子是“诈骗犯”。当然也知道其中缘故的祥子,慌乱地把目光移到别处。
“我先告辞了……室田产业的室田先生来了,这次他们还要再在浦安建一家宾馆,所以要商量很多事情……”
祥子说着就以熟悉派对的人独有的敏捷离开了瑞枝,身后只残留着香水的味道和满满的恶意。真的是不可思议,自己已经拿到了好几个她是丈夫情人的证据,祥子的甜言蜜语里也充满了恶毒。尽管如此,瑞枝却不能拒绝祥子。特别是在公开场合还亲切地接受了她。作为妻子的矜持不允许自己厌恶祥子,祥子也明白瑞枝的这种心理而刻意靠近,这才形成了这种恶性循环。
“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挤过人群,终于靠近过来的玲子说,“见不得人的人就老实待着多好。”
充满憎恨地回过头来的玲子,用的也是毒药香水。三年前开始出售的这款香水非常受欢迎,如今东京十分之一的女人都在用。“毒药”这个名字,至少对这两个女人来说是非常合适的。
“今天郡司没来吗?”今晚已经是第六次被问及这个问题了。
“说是突然有急事来不了了。”
“哦,是吗?……”玲子别有深意的表情和其他五个人是一样的。
结果在派对上什么都没吃,瑞枝和玲子夫妇又一起去了六本木的西班牙料理店。因为感觉即使穿着无尾正装和晚礼服也不会太过突兀,玲子的丈夫选了这家店。吊灯、波斯绒毯再加上钢琴演奏,这家店的氛围确实奢华,可是玲子却开玩笑说,穿着无尾正装的男人怎么看都像侍者,穿着晚礼服的女士怎么看都像是钢琴演奏者。
瑞枝由于太过紧张,前菜的冷肉一点都吃不下去。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给运动俱乐部的宾馆打了个电话。这种时候,如果问“郡司先生是在这里入住吗”,对方会有所警觉。要以明确知道入住的口气,若无其事而且是很着急地打电话,虽然谁也没有教过瑞枝,但瑞枝却很清楚该如何做。不忠诚的丈夫,会自然地教授给妻子各种各样的智慧。
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完“请接郡司的房间”,不是专业宾馆服务员的前台女接待员马上就回答:“好的,请稍等。”
这种时候,像全天下的妻子都希望的那样,瑞枝也很期待对方说“郡司先生没有在这里办理住宿”。可是天不遂人愿,对方回答:“现在为您转接。”
如果打通就糟糕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宾馆的电话响了,正要接时又突然挂断,即使是粗枝大叶的郡司也会感觉奇怪吧。
“不用了。因为有要送交的东西,我直接送过去吧。房间号是多少?”
“572房间。”
如果是一流宾馆一定不会告知这些信息的。看来无论价格多么昂贵,这里毕竟只是运动俱乐部的附属设施。接下来的瞬间,瑞枝默默念叨了两遍“572、572”,牢牢地把丈夫外遇的房间号记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很庆幸没有点主菜,瑞枝起身,把前菜和两杯红酒的钱放在桌子上。即使和有钱的男人结婚了,玲子的吝啬在朋友们中间也是有名的。有人说这可以看出出身,但也无人深究。不怎么深究正是瑞枝喜欢的。瑞枝顺利地从店里中途离开。
郡司加入的运动俱乐部,是在国营公司的开阔旧址上由民间开发而成的,入口也建得很宏大,瑞枝坐着的车缓缓地爬着坡。
在大门前的停车场看到了郡司的奔驰车,司机原田正开着车里的顶灯读着体育报纸。这个担任郡司专车司机的40岁男人的想法,瑞枝很难理解。在埼玉的汽车销售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当了出租车司机,看到报纸的招募启事后来到郡司这里工作。他是一个沉默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给比自己年轻得多的男人当司机,像这样郡司和别人偷情的时候也得一直等着,他的心里究竟会如何想呢?如果说是为了钱还勉强可以接受,瑞枝每次想要探寻他的内心时都会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坦率地说,瑞枝害怕这个男人。可能沉默地忍受屈辱的人,经常会令人感觉畏惧吧。
瑞枝在玄关那里匆忙下了车,身穿晚礼服的自己不可能不显眼,如果被原田看见就麻烦了。好在原田坐的那辆车前面,还有两辆大型的外国车。
站在前台的男服务员,向瑞枝微笑致意。虽然不能马上说出偶尔才来的瑞枝的名字,但是知道是这里的会员。
“欢迎光临!”
应该觉得自己是要去上面酒吧的客人吧。没有任何觉得可疑的表情。瑞枝按了电梯的按钮。不是运动俱乐部所在的楼层,也不是餐厅所在的楼层。宾馆层5的这个数字瑞枝是第一次按,马上就亮起红色的不祥的光。
伴随着微小可爱的响声,电梯的门打开了。安静的空间豁然开朗,织花的绒毯、花纹的壁纸,让人觉得害羞的浪漫装修……如果走廊不是那么宽广,一定会被当作欧洲的便宜旅社。
按照指示往右拐,马上就到了572房间。瑞枝把耳朵贴到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瑞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但是一站到门前,想到丈夫在里面,瑞枝就很自然地做出了这个动作,心想即使被人看到也没有关系。瑞枝心里真正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丈夫和祥子正在做爱自己又该如何?
瑞枝害怕看到那个场景。如果看到赤裸的丈夫和女人纠缠在一起,自己应该会惊声尖叫。仔细想来,瑞枝还没有见过郡司的外遇“现场”。就像是尸体一样,即便知道它的存在,但只是想想就会害怕得发抖。丈夫的周围笼罩着关于女人的流言和外遇的迹象,就像尸臭一样。但是,瑞枝没有到过这样的“杀人现场”。
可以折返回去。可是在瑞枝的心中,激发了清楚的决心“拿出勇气”。
拿出勇气去确认,不这样做的话自己会一直后悔的。与为了不明真相的传言所苦恼相比,看清痛苦的现实进而失望才是更重要的。失望应该会消失吧,如果不消失的话自己也只能一直手足无措,一生都呆立不动吧。
瑞枝敲了门,用自己的手堵住猫眼。与从猫眼看到自己相比,因为猫眼变得昏暗觉得奇怪而打开门的几率要高很多。
赌赢了,瑞枝听到了丈夫毫无戒备的声音——就像是在银行排队被叫到时开心回答的声音,瑞枝很受打击。难道是错把自己当成来送三明治的服务员了吗?
门从里面打开了,穿着浴袍的郡司站在那里。穿着浴袍的男人一般看起来都比较愚蠢,他也是如此。白色厚重的浴袍,清晰地勾勒出他日益肥胖的身体。
“你究竟怎么回事?”
瑞枝没有看丈夫的脸,径直走了进去。一个很大的房间,靠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幸运的是女人穿着衣服。女人不是祥子,比祥子要年轻得多,美丽得多。染成栗色的波浪状头发显示着她不是普通的白领。
女人不愉快地侧着脸,侧脸也很漂亮。郡司走过来,瑞枝理所当然地相信他会先向自己打招呼。他会找什么借口呢,自己会原谅他吗?
然而郡司靠近的,不是妻子,却是另一个女人。
“不要生气。”他说,“真没想到老婆会过来……你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