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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轩小说网 > 京极堂系列03:狂骨之梦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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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个。你不会要说是那个吧,歪理太多了。”

木场已经不想听那类事情了。

京极堂无视于木场的反应。

“降旗先生,你梦里出现的咒语,是重复‘唵摩诃伽罗耶莎诃’,是吗?”

“啊?不……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头。卡啦呀索哇喀喔吗喀?还是哇喀喔吗喀卡啦呀索?没有段落。”

“我知道,但是反复的是这些元素吧。”

“那……有什么关系吗?”

“嗯。那可成为一条线索,可得知那和尚是何种来历的人,大约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吧……”

京极堂好像找到什么头绪了。

“还有那个八年前事件的被害者,佐田申义吗?那位申义的父亲的病症,到底是什么?”

回答问题的是伊佐间:“朱美说是麻风病。”

“癫病吗?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京极堂点了两三次头。

木场看过描写麻风病患者生活的电影,记得片名是《小岛之春》吧。患者的痛苦不用说,治疗和看护是如可辛苦,木场是从电影里才得知的。不过,同时感受到挥之不去的是社会的偏见、歧视的眼光。尽管医学知识与医疗技术进步,那已经变得并非不治之症了——该说逐渐变成才正确吗,医学知识很贫乏的木场无法判断。

这么说,朱美嫁到有麻风病患的家里,还真有勇气。虽然是很愚蠢的事,但听说连麻风病患整个家族都会被视为禁忌,遭到厌恶。朱美对麻风病相当理解吗?还是……

仿佛读出了木场的心思,关口口吃不清不楚地说:“癫病依然,那个,就像妖魔附身般,还有这种偏见吧,特别是在乡下地方。听说视情况,也有受到严重歧视的残酷故事。不,就连被成为知识分子或文化人士之中,持有强烈偏见的人还很多,不是吗?朱美毫无反抗地嫁到佐田家,还真有勇气。她是很特别的人吗?”

关口对于那种歧视,比常人加倍敏锐。京极堂双手抱胸,赞同地响应“对啊”,又继续说:“我想朱美可能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嫁过去的。因为佐田家直到申义逃避服役之前,似乎并没有受到歧视迫害。嗯,虽然关于这点没有进行调查,但说不定对外隐瞒了父亲的病。这种可能性很高。”

关口看来心情极为沉重地把京极堂的话听进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很危险。癫病是传染病,虽不是借由空气或黏膜传染,但如果患者的脓接触到伤口,就会被感染。过度的歧视当然是问题,但至少在与接触患者这点上,必须具备基本知识。隐瞒实情的话,也无法好好治疗吧……”

“我想大概没有好好治疗。对病情有偏见,对医疗也很无知吧。这只是想像而已,不过有没有给医生看,都令人怀疑。”

“那是什么情况呢?”

“民间疗法,申义自己治疗吧。大概。”

京极堂这么说,然后沉思了一会儿。

“这样的话——鸭田周三是否知情,就事关重大了。话说回来,那叫申义的人一定非常孝顺。”

“相当异常地孝顺。”伊佐间加入回答,“朱美小姐说相当异常地孝顺。”

“所谓异常是?”

“一直跟不能开口的病人讲话,规避兵役逃亡期间还特地为了喂药而回来。”

“就是这里,这是相反的吧。”京极堂自言自语说道。

“相反?”

关口耳朵灵敏地听见了,加以反问,但京极堂没有回答。一个人脱队的旧书店老板,再次质问钓鱼池老板。代替了回答。

“对了,伊佐间。转个话题,可以说说有关朱美小姐家的状况给我听吗?你睡觉的地方,我记得你说是佛堂吧。我想确认一下那里的唐木佛坛。”

“嗯,看起来很贵的佛坛。黑檀木吧。”

“喂,京极!你是问自己感兴趣的吗?虽然我知道你喜欢佛坛、佛具之类的……”

“这地方很重要。关于在哪一侧,只有伊佐间的话里有线索。伊佐间,你没有到庭院去吧?”

“可以看见庭院吗?”

“我不是打开拉门看见的,而是从拉门正中间的地方——像这样开着,是叫冇间拉门吗?那个是开着的,虽然镶了玻璃,但我是透过玻璃看见了。”

“哦——佛坛是空的,没有牌位,但是你说有铃?”

“对,铃闪闪发亮。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下午喽,也就是说铃反射了西晒的阳光。铃放在佛坛前面吗?”

“该说是前面吗?还是中间?”

“这么一来就等敦子了……”京极堂喃喃自语。

木场因不顺心而生气,又敲桌子:“喂,别太过份了。”

简直是禅问。

木场努力想找出什么关联性,但终究徒劳无功。

“喂,京极。”木场敲桌子,“不要净问些听不懂的问题,说说你的意见啊。”

明知恐吓沒用还是大声地说。京极堂把木场的焦躁当做哪里吹来的风一样,一副清凉的表情,说:“我想先问问各位是怎么想的?现在大家所拥有的情报是共通的。即使如此,大家是否依然无法理解……”

当然无法理解。

怎么连接或切断,翻过来或敲打,奇怪的东西还是很奇怪。

越听迷雾越深重。一个接着一个可判明的事实,彼此各自毫无关系地出现。而超越常识的地方竟还牢牢地相连。事件已经有了眼睛和鼻子,但是,明明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清楚,但就是看不见事件的全貌。很朦胧,有破绽。

假使京极堂到达可解决的地步,必定仍存在有瑕疵。

只有这次,是不可能毫无破绽地解决吧。

木场用很恶毒的口吻说:“我觉得不对劲。如果以朱美是杀害宇多川的凶手为前提来思考,首先无法理解,在朱美装疯卖傻状况下庭石血迹的问题。庭石到哪儿去了?报案者也有问题。的确,即使宇多川对谁泄露了,也无法得出明确的结论。这么一来,就会变成宇多川在十二月二日外出跟某人见了面。那是谁?如果向人寻求救援的话,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回家遭到杀害?再者,写了关口地址的纸条,用衣服包着放流到川里,这表示什么?如果跟某人见面了,托给他不就行了?即使不托给他人,如果都能够来到川边了,也可以逃得掉不是吗?很奇怪。再加上宇多川那天断食。虽然感觉没什么问题,但也很怪不是吗?然后,剩下的根本不用说明了,鸭田酒造的集体自杀和‘金色骷髅事件’当然是偶然的一致,但也一致得太完美了吧。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木场一口气说完,但对这些事的犹豫感,很难用言语表达。不是单纯的矛盾,一旦说出口,又异常地条理分明,一个个谜团好像变成了不需要坚持的琐碎小事。

京极堂继续寻求降旗的意见。

“降旗先生,你的确说过——对现在木场刑警陈述的,所谓警方的见解有异议,对吧?”

降旗又苍白着脸,无力地回答:“我——无法理解的,与其说是警察的见解,不如说是精神鉴定的结果。我不认为宇多川朱美是装疯卖傻,她的确没有疯,但精神确实病了。”

京极堂说:“你是说,如果是你,会如此鉴定,是吗?”

“我不是鉴定者。”

“那么我重说好了。你是说,你如此分析吗?”

降旗犹豫了片刻,回答:“是的。因为我直接与她面对面谈话了,因此了解,那女人没有装疯。负责鉴定的帝大教授我也很熟,他是个优秀的人才,但为什么会得出那样的鉴定结果,我无法理解。”

“你是说误诊吗?”

“该说是误诊吗?哎,我国的精神神经医学现状或许如此也说不定。想认真学习精神分析的人,无论哪个国家,都只有屈指可数的数量而已。就连我上的大学,即使理解了,但终究无法在学校里学习。心理学不是医学,而被认为是文学的领域。”

降旗这么说,斜眼看着关口。

本来就不是你的领域吧——仿佛想如此嘲讽的眼神,映在木场的眼底。木场追着视线,看到了关口。对这条路稍微有些了解的小说家,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只是郁郁不乐地听着。的确,如果从降旗的角度来看,强烈受到心理学影响的便宜三流作家,或许只觉得碍眼也说不定。

“你的主治医生也一样。”降旗清楚明白地对着关口这么说。

关口吞吞吐吐的,终于冒出一句:“你认识他吗?”

“这个世界很小的。那个人确实是有点知识,但他只把精神分析当兴趣或嗜好而已。我跟他说过几次话,他似乎没有要在临床上加以运用的意思。但是即使如此,只是对此有认知就很不错了。这社会上怎么说,都还是令人伤脑筋的医生比较多,动不动就判定为精神分裂,监禁起来,以为用电疗就能治愈了。这样的话跟妖魔附身没什么两样啊。这么一想,判断其为正常人的帝大教授的见解算是正确的吧。她没有精神病,可是……”

京极堂说“知道了”,阻止了降旗的发言。

“原来如此。那么有关朱美小姐的行为,你怎么想?如果不是装疯,那是病症发作吗?”

“是这样的吧。宇多川朱美杀了丈夫,大概是事实吧。”降旗很干脆地断言。

“我不知道犯罪搜查的细节,但只有一点,她绝对不是能够有计划地佯装发疯,执行冷酷无比犯罪的人——这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她犯下罪行,那应该如你所说,是一时冲动的结果。当然,当时她处于心神衰弱状态,这就不用说了。她的幻觉不像是捏造出来的内容,是规规矩矩地遵循某个法则显露出来的。”

“那依据降旗先生的分析,八年前她杀害了前夫申义,砍掉了不需要砍掉的头,而造成心灵创伤,因此带来神经障碍——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她不想承认自己心中潜藏着快乐杀人的特质。因此,将它推得远远的,盖上盖子,再放上重重的石头,严密地压抑隐藏,辛苦地活过来了。即使这么想还是无法认同。如果佯装精神异常,假使曝光了,应该有更简单的做法才对。所谓装疯卖傻,很理所当然地,一般就是假装精神异常。但是我所接触的她非常地正经。正因为很正经,所以她是真的患有精神病。变成骷髅浮起来的梦,白天不停地回放淫乐、忌妒、怨恨的其他人生的记忆,还有为了多次被斩首而造访的死灵幻觉——这些如果不用灵异或异常来说明,就只能如此思考了。装疯卖傻的计划性犯罪是最不可能的。”

降旗说完之后全身颤抖。

很愤慨吧。

京极堂双手抱胸,只把脸转过去,不久后又挑起单边眉毛,说:“唔。”

木场认为这是在暗示,这下可麻烦了。

“伊佐间觉得怎么样?”

“嗯。”

京极堂把问题丢向伊佐间。

说实话,木场也想问问少根筋男人的意见。这个怪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他会说什么呢?

“我吗?中禅寺,我觉得朱美小姐是清白的……”

果然不出所料,伊佐间说了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意见。

“并且,我觉得那女人也没有罹患神经质。”

完完全全相反的意见,木场挺起身子。

“如果做了什么就该有什么理由。”伊佐间又说。

“所谓理由是?”

“对。报复,或是为了包庇谁。”

果然如预期说了奇怪的答案。有什么根据——木场以一名刑警的身份,洗耳恭听。

“那个,因为我不是专业,所以不懂,但是比如说,杀掉事实上是现任丈夫的前天,或者其实前任丈夫还活着——这种情况的话,会变成朱美在八年前的供述中说了谎,现在因为某种理由,前任丈夫出现,想杀了现任丈夫,于是包庇他——私底下发生了这类的纠葛,而装疯卖傻是为了隐瞒这些事情的作业之一——哎呀,我的意见只是随行而至啦。不过,那女人并不相信什么死后的世界。”

“是这样吗?”

“绝对不会错的,因此也不用想转世这条线吧?我并不这么认为。再加上,那女人对前任丈夫,依然……有情。”

不知道为什么,伊佐间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是因为这种情色话题不适合他的个性吧。

“原来如此。关口呢?”

京极堂用一种被说服的语气,转向关口。关口一直摆出很不争气的表情,吃坏肚子似的,有点驼背地坐着,一被询问到意见,背更弯了。

“很可惜地,我一点也没有像意见的意见,京极堂。我投降了。我缺乏这种所谓健全的判断力或是见解,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只是背安排的一个角色,担任宇多川老师最后晚餐的同伴角色,非常困惑罢了。再说,我从宇多川老师那里听到朱美小姐的事情时,立刻就想到精神分裂症或因药物所造成的智识障碍、但是,那个……”

关口战战兢兢,介意着降旗。

降旗说:“那很正常啊。关口先生并没有见到宇多川朱美本人,用仅有的情报来推测的话,那是很正常的判断。”

关口发出啊啊还是唔唔之类,难以听懂的声音。

“我并没有要叫你作精神分析,关口。”京极堂冷淡地说。

小说家垂下眼角说:“所以才说投降了啊。不过,如果你那么期待我说什么的话,我就直说,对我而言,承认灵异现象——神秘力量的存在,会比较轻松。”

“只要搬出神秘,就能解决吗?”

关口回答:“那是当然的。申义复活了,简直就像救世主般复活了。怨恨太太至极的申义首级,从遥远的利根川流到好几里之外的逗子海边,因怨恨而发出闪闪金光,长了肉,生了发,贴了皮,变成活生生的一颗人头,然后长出身体复活,去拜访太太,然后被杀了。即使如此,复活的死者总计被杀掉了四次。这些都是为了附身于太太身上,杀掉宇多川老师的序曲。结果朱美小姐被死灵附身,失去了正常意识,扼杀了最爱的丈夫……”

关口上次说是无头尸体长了首级,但曾几何时,似乎改弦易辙,成了头长出了身体。光用想像的,变更后的状况更怪诞滑稽。

不擅长说话的小说家,不知是喘不过气还是口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么一想,其实真的很轻松。如果有幽灵,就有那个世界,有那个世界,就有转世。太太转世那在海边长大的女人,变成骷髅的梦是死后世界的景象。庭院的血是灵异现象,所以出现又消失了。怎么样?这么想的话,什么可能性都有吧。”

关口说完,终于像是解除义务似的,一脸放下重担的表情。

并且有种终于还是提及灵异的感觉。

当然木场也想过好几次,这样的确比较轻松。

关口似乎想早点乐得轻松。

但是……

“但是,关口,你搬出传家之宝的灵异现象,并没有解决被包成一团丢弃的和服之谜。幽灵会把和服用绳子绑起来,丢到川里吗?并且,集体自杀也不能用灵异现象解决吧。鸭田酒造的员工因为受到申义的怨恨,而在八年后被诅咒而亡吗?如果可以杀掉十个人的话,应该直接先杀掉朱美吧。说不通啊,为什么要把杀人事件弄得如此迂回?”

木场气势凌人地一口气说完,关口又像压着肚子似的,变成弯腰驼背的姿势。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轻松。

木场这么想。

正如木场所想的,关口比开始时气势更弱。

“那个……嗯,哎,不可思议。”

“对吧?出现幽灵也不行啦。很奇怪啊,不是精神病、神经质,也不是装疯卖傻,不论假设有共犯,或是另一个凶手,都还有地方怪怪的。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不可思议的点。”

京极堂夸张地笑了。

然后这么说道:

“世界上啊,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对吧,关口。”

——这家伙。

“喂,京极。你知道了什么吧?知道就快说!”

“知道事件的大结构了。如果我的预测正确——这是个短路事件。不,演变成这样,被害者实在很可怜哪。”

“我说,你知道的话就快说啦!这次没有人被任何东西附身,所以你没必要装模作样啦!”木场轻敲桌缘。

“不,不,必须除掉各式各样的附身物呢。刑警、小说家和钓鱼池老板,还有前精神神经科医生和牧师、和尚。不过,最先非得要把它从朱美小姐身上除掉不行——在那之前,必须确认一下。朱美小姐移送检方了吗?”

“那个……大概还没,没听说。”

“这样的话……嗯,再等一下比较能确定。”

“等什么?”

“敦子和小榎。”

木场的焦躁已膨胀至爆裂前倒数计时阶段:“你啊,我们并非要在此解决事件,只要放松心情就好了。所以要是有什么已知的事,就快点说啦。这不就是你的责任吗?”

“喂,大爷。我不是侦探,也不是刑警,我只知道驱魔仪式。驱魔有各种方法,比如也有这种情况:一点一滴阶段性的解开后,原本可去除的变得去除不了。有时候,所谓‘戏剧性的正心’更为有效。”

还钱因为京极的话而产生了动摇。不知何故,降旗从震灾的问题开始,便一直摇摇晃晃的。说不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那是木场等人所不知道的,但京极堂说不定可以解决。降旗觉得害怕极了。

“喂,真的是搞不懂的家伙。你说到底是什么附身了?”

“嗯,这种情况是很特殊的案例。”

京极堂从放在壁龛上的几本线装书中抽出一本,啪啦啪啦地翻开,放在桌上。

“这次是这家伙——井中白骨。”

奇异的画。

像布头般的东西伸出木桶。

布头般东西的前端……

——连着骷髅头。

没有表情的骷髅,只留着头发,胸部可见类似胸骨的东西。

像是有些戏谑,又像是世上幽灵经常摆出的表达怨恨的姿势,虽然两手无力垂下,但手的前端也像破布块飘然不定的样子。

木桶里插了竹竿,竹竿被绑成棒状,所以这是汲取井水的拨钓瓶。

那个的下面则是井。

骷髅搭上拨钓瓶的上升力量,从井底上来了吧。

不恐怖,很奇怪的姿势。

滑稽的骸骨。

“为什么长这样子,没见过。”

“应该没看过吧,这个妖怪的知名度很低。”

“叫做狂骨吗?”

“对名字大概是石燕(注:鸟山石燕〈一七一二~一七八八〉,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家,因作《画图百鬼夜行》而成为著名的妖怪画家。)所创的吧。根基石燕的说明,这是抱着强烈怨恨的井中白骨。同样的图好像也有铜版腐蚀画,但那个名为‘钓瓶女’。这种情况常有。形状、名称和属性,全混在一起或是互相掉换,使得传承错综复杂而变得不知原貌的妖怪很多。这个妖怪即属于此类。我想这本来应该是由于拨钓瓶的奇特运动性而衍生,叫做钓瓶落、钓瓶卸或钓瓶火等‘上下来去的妖怪’之一。不过,在井底的话,就叫人联想到数盘子,那是盘子屋舍阿菊的故事,但也难以排除跟这边的‘井中怨妖’的关联。”

“阿菊是幽灵吧?番町皿屋敷(注:“皿屋敷”为江户时期流传的怪谈。因各地均有流传,故加上地名,而有“番町皿屋敷”、“播州皿屋敷”等不同名称。)里面登场的。”关口质问。

“不是,《江户砂子》(注:《江户砂子》,记录江户的地理或寺院、名胜由来的书。一七三二年出版,作者为菊冈沾凉。)里的记载是牛込的故事。不是有播州皿屋敷吗?也有云州皿屋敷呢。不,宫城的亘理郡、高知的幡多郡、长崎的福江、福冈的嘉穗郡也是,就连京都也有同样的传说。所谓打破了盘子被丢到井底,这是那么普通的事情吗?同样遭到不测的女佣,大家都变成幽灵在全国各地数盘子了啊?再说,大部分的名字都是阿菊呢。所以,这不是幽灵谈,而是妖怪谈。至于为什么是‘阿菊’,说明起来要花很长时间。总之,所谓皿屋敷是盖在更地上的屋舍,更地是没有用途的土地,也就是土质不好的地方,大概都是排水不良的土地。所以水井很重要。”

“盘子。”

伊佐间拿起茶点的盘子发呆。

“说到盘子,嗯,也是一种品味呢。”

“哎呀,是啊。水井是进出死后世界的出入口,阿菊从那里发出声音伸出头,诉说心中哀怨。”

“所以井很重要。”京极堂意味深长地说。

“那么,所谓狂骨,是从那个世界往这个世界,像拨钓瓶般飞出来,上下来去吐露怨言的妖怪吗?”关口问。

木场想像着——如果从井底飞出骸骨是什么情景?不久便放弃不想了。

“不过……”

京极堂并没有直接承认。

“不过,这家伙也是‘骸骨妖怪’,这边才是复杂的源头。骸骨系列妖怪,从烦恼中被解放出来,本来就有活蹦乱跳的另一面个性。假名草子(注:假名草子,流行于江户时期,以妇女及小孩为主要读者的小说。)《二人比丘尼》里出现的骸骨,也会让骨头发出声音,唱歌跳舞,对于人世间的无常,一笑置之地说,摆脱了腐败部分的自己,才是人的真正本质。歌德的《浮士德》里登场的死灵也是骸骨,也在安息日里跳舞,不是吗?”

即使京极堂征求他的同意,木场也不懂。

“本来所谓骸骨就是那样的东西。被丢弃了也不忘继续怨恨,但却不会阴险地诅咒任何人。”

“落语(注:日本一种表演艺术,类似中国的单口相声。)啊。”

伊佐间又在发呆。

“对啊,被丢去的骷髅又笑又唱。在原业平在奥州八十屿遇到小野小町的骷髅头,也是死了还作诗,还有很多唱歌骷髅头的街头表演。就像《扶桑拾叶集》里,歌人僧侣庆运法师在和歌里所写的,骸骨是逃离现世执着的真正形态。石燕也在其他骸骨的项目里引用了这一段:‘庆运曰,回头看啊,我心为何物,纵使见色听声……’”

京极堂看看降旗。木场跟着看向旁边。降旗一脸佩服的表情。

“狂骨是‘上下来去的妖怪’、‘井中怨妖’的三题落语(注:三题落语,由观众提出三个题目,当场编成一个单口相声。)。这也是最令人讨厌的地方。事实上与这次的事件刚好相吻合。”

“这次的事件也是三题落语吗?”

——什么意思?

“哎……是的。不过,这次的骷髅似乎没有那么活蹦乱跳。”

降旗每次听到骷髅,眼皮就微微颤动。

京极堂从宽袖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这男人到底是如何有所理解?

“好了,如果如我所猜测,这是个愚蠢也该有个程度之分的事件——只不过,一旦回溯说明,又是一件不胜枚举的事件。”

依这口吻,这家伙至少已经看透了什么。

“说实话,我因为上次的事件已经很累了。”京极堂岔开话题,“唉,就等等敦子和小榎吧。”

这么一说完,旧书店老板深深吸了一口烟。

话说回来,这次木场周围的确环绕着骷髅。说是怨恨,根基又似乎很深。总觉得有超越个人纠葛范畴之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样的东西。

如果要说是有什么附身,木场本身可以说被附身了。

不过,到底京极堂拜托榎木津什么事?木场非常在意。

“喂,京极,你托那笨侦探……”

木场才说到一半,走廊侧的拉门便被夸张地大开。

“你才是笨蛋!你这个暖桌脚男!你真是方便的木场修啊。死了被丢在野外,因为骸骨呈四角形,所以马上就能查出身份!”

是榎木津。

木场被毁谤也沒气生了,只是感到极度厌烦。事情变得乱七八糟的,本来想在这怪人来之前先问问,即使只是结论的起头部分也好。

榎木津发现降旗,又提高声量:“喔!这个男人不是小旗吗?”

“小……小旗?”

“不是吗?是小旗吧!什么嘛,你还活着啊!依旧被骸骨附身吗?还长了胡子啊。”

“你,你是……”

现在降旗的脑袋里,肯定像震灾后的帝都那般大混乱吧。降旗并没有胡子,是榎木津那种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比较稀奇。

“对,榎木津礼二郎在此,好久不见啦,小旗。你啊,从前是个令人很不舒服的小孩呢!我都还记得了,所以一定是相当怪异喽。”

“没有人比你更怪异啦,你这个吵闹的家伙。好了,坐下。降旗在发抖了。”

降旗真的脸色发白。

“不用你说我也会坐下。喔!伊佐间,你也在啊。依旧一副老成的样子啊。总之你先移开,那是我的座位。关口你顺便也挪一点空间,有猴子在小敦坐不下啊。”

被这么一说,木场才发现。

在榎木津身后,敦子一脸可怜兮兮无聊地站着。

榎木津虽然引起骚动,但京极堂根本不看这旁若无人的侦探,转向聪慧的妹妹询问事情的进展。

“筑地的老师心情怎么样呢?”

“很好啊。只是心情太好,前前后后花了三个小时。下次哥哥自己去吧。”

敦子说完,拿出来什么文件数据给哥哥。

“笨蛋,因为我去要花更多时间才拜托你啊。那位老师平常也很忙的,特地拨出宝贵的时间给你,还得赐高论,要感谢人家。”京极堂边说边看文件。

关口问:“所谓筑地的老师,是你偶尔提到的那位明石老师吗?你常常称赞那个人,到底他是做什么的?”

“嗯,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明明见过好几次面。”

“见面就会知道吗?不过,如果问他这世界上的事,他没有不知道的。”

“是哪号人物?又是侦探吗?算命师?”

木场有些介意。难道京极堂委托侦探调查吗?

“不是那种下流的生意。那个人是筑地第一的好男儿,日本第一的博学者。”

“脖子有那么长吗?”

“不,那位老师啊,非常清晨地知道哪里记载了什么,谁知道什么。因此是一位真正的智者,也是博学者。所谓真正的知识分子,就是在说这种人。好了,会怎么出来……”

京极堂约略看过资料,笑了。

“嘿嘿嘿,连图都到手了。太完美了。”

看来对调查的内容极为满意。

“我想请你把我介绍给那个人。”关口像是在偷看数据般,胡说八道起来。

于是,京极堂又挑起单边眉毛,说:“你很笨耶。如果是你啊,即使成功地见了面,也会被整整说教三天。想被骂的话,我可以帮你写介绍函。”

听到这句话,伊佐间装糊涂地下了个结论:“小关,你不喜欢被骂吧。”

京极堂趁此时环顾大家,将那张图在桌上摊开。

“这是什么啊。”木场问。

京极堂是在等这张图吧。

“这是大正初期,某风流雅士所盖的屋舍,听说名为‘脑髓屋舍’。盖屋舍的人是位医生兼俳句诗人,叫椿金丈。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我也不太清楚。说到大正时代,当时逗子一带作为休闲度假区,尚未如现今受注目吧。那么,只能说诡异至极。”

好像是房子的平面图。

“喂,京极。你说得高来高去的,完全听不懂。这张图是什么?”

“这个啊,大爷。是宇多川崇的家。”

——宇多川的,在山道的家吗?

“你说什么!喂,这么说来你在京都时,好像很介意宇多川的屋子,难道,该不会那屋子有机关吧。你这样犯规了,应该一开始就跟我们说。是有通道吗?隐藏的房间?还是有隧道跟邻居相连——这是机关住宅杀人事件啊?”

“没有那种东西,大爷。”京极堂难得地笑着说,“这是一个兴趣诡异的男人所盖的怪异房子——只是这样而已。仔细看这两间,与现在的宇多川邸和一柳邸,是完全相同格局的建筑物。并且有两条路把山切开,盖得好像嵌进这缝隙里似的。正中间的山的部分,几乎薄得像墙壁一样,但还是把山留着。很奇怪吧。如果把正中间这条棱线去掉,那就方便多了。占地会变宽,日照也会变好。你们想,为什么要弄成这么奇怪的样子?”

“那是,比如说,嗯,我知道了,土地不是自己的。”

“错了,听说这整座山都是椿先生所有。因此,如果要在这种地方盖房子,不要做山道,把山的顶端铲平,工程说不定比较简单。”

“会不会是住在那建筑物里的邻居吵架?”伊佐间说。

“非常接近正确答案。”

“很接近吗?”伊佐间自己响应,又一脸意外的表情。

“这位椿先生听说过着破戒享乐的人生。特别是女性关系,越到晚年越是需求旺盛,据说这屋舍也是为了要隐瞒什么而盖的。这两间屋舍,其中一间是妾宅。他用左边屋舍关住正室,用右边关住小老婆。”

“真是讨厌的家伙。”

伊佐间的口气听起来并没有那么讨厌。

“不良嗜好,不良到极点了。根据数据记录,椿氏有过五任妻子。住在这里的是最后一任妻子,年纪相差三十几岁。尽管如此,这位椿老师还有年纪更小的小老婆,这边,也就是在连咳嗽都听得见的近距离——不,算隔壁吗——让她住在隔壁。并且,他最诡异的嗜好是,两间住宅从格局到摆设,完全相同。”

“为什么要这样?”

“椿氏创造了虚拟的二次元世界(parallel world)。”

“什么东西啊?那叫二次元的。”

“另一个世界。”京极堂说,“外出回来时,爬上山道往右是妾宅,往左是正宅。依当天的心情,享受两个同时进行的人生。即使是完全相同的建筑物,也不能盖在别的地方。因为首先,风景不同,回家的路也会不同。光只是妾宅的建筑与正宅相同,也不会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也就是不能有任何一点落差的。他低头往前走,身体往右倾一寸,或是往左倾一寸,出来迎接的女人就不同了——这才是他的巧思所在。但是如果看得见隔壁也不成。如果从庭院可以清楚看见另一边,那就扫兴了。”

“因此才有这正中间的山壁?”

“对对,这奇怪的开山方法由来便在这里。尽管非常接近了,也绝对到不了隔壁。这间最靠海的房间,虽然是山道的尽头,但这种盖法也不可能互相往来。图可能看不出来,但这边是断崖吧。”

“是这样没错。”

“这正是‘虽然房子相邻但无法立刻到邻家的房子’的真面目,这是并行享受两个人生的奇人怪屋。”

木场感觉有些难以理解。

“但是,京极堂,这我懂了,但为什么是‘脑髓屋舍’?”关口不可思议地问。

的确有“哪里是脑啊”的感觉。

“啊,那是因为椿先生是医生,似乎是看到这张图而联想到的,是比喻啦,比喻。虽然有点勉强,你们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没人知道。

“嘿,这种平面图,不觉得很像脑的断层图吗?妾宅是右脑,正宅是左脑。山道是胼胝体(注:胼胝体〈Corpus Callosum〉是连结大脑左、右半球的主要组织,负责传递左、右半球的讯息。)吧,包围这些的这座山是大头盖骨。”

“又是骷髅啊。”

几乎所有人都摆出了厌烦的表情。

“原来如此。椿先生经过这脑干,到右脑或到左脑。真的是奇怪的癖好。”

敦子不满地提出异议:“脑髓屋舍啊,可是,哥哥,我有个简单的问题,如果要复制脑子,应该对称地盖,不是吗?”

哥哥回答:“不是复制,是类似。左右对称是不行的,隔间会变成左右相反。这样就没意义了。所有像‘脑髓屋舍’这种怪名字,应该是椿先生看到完成后的这张平面图才想到的吧。”

“这样啊,要让人不知道在哪个房子里的相同隔间才是重点。但是,即使是同样隔间,比如说有一边没有窗户,这么简单的事也可以造成视觉上的掩蔽吧?啊,但是从其中一边就会变成看到围墙或墙壁了。不对,这样会变成恨奇怪吧?”

“不只如此。听说这屋舍其实是复制品。根据资料指出,椿氏本来出生在北镰仓的家。椿氏小时候,父亲事业失败,那间房子拿来抵债还是怎么样,就卖掉了。这房子跟那间房子的隔间据说是一样的。房子被迫卖掉,相当不甘心吧。听说所有细节都跟记忆中的家做得一模一样,连庭院的盆栽和水井也是。”

“井吗?”

井是那个世界的入口——据说如此。

“对,读这数据之前,我一直无法理解。据降旗说,宇多川宅的庭院里有井。但在海边挖井的话,跟海水混在一起,根本不能用,不是吗?必须挖得非常非常的深。但即使如此,是否能挖出好水呢?不过这个院子里的井,刚开始就不是为了汲水而挖的,是一个装饰用的井。嗯,挖井的人逞强,坚持要挖到有好水出来为止,于是挖得很深,但最后放弃了。这里是这么写的。”

“干涸的井。”伊佐间说。

“也就是说只是个洞穴。还有,听说除了井之外,对庭石也费了一番苦心。”

“庭……庭石……”

“你说庭石吗?哪有这种……”

哪有这种蠢事。根据石井的报告,说没有那种东西……

“本来有。”在木场说完之前,京极堂先说了,“这张平面图的这个标志就是庭石。依据记录显示,找不到同样的石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请雕刻家雕了一样形状的。所以有庭石。”

“怎么会……那是哪里出了……”

“没有出错,庭院里没有庭石才是错的。”

“那庭石到哪儿去了?警察的眼睛脱窗吗?或者,你是说警察看不见?”

“庭石在井底。”

“井底?”

“因为很重,所以大约不可能丢到悬崖下的海里吧。”

“什么意思?”

——那是关键吗?

“哎,等等。总之,好像是怪癖异行太过头了,椿氏晚年听说过得并不安泰。进入昭和时代没多久,就孤独而亡了。根据此报告书,椿氏倒在山道的岔路上死了,死因是脑溢血。该说是自作自受呢?还是完成心愿?”

“椿先生没有后代吗?”伊佐间单纯地质问。

“好像没有,似乎只留下了债务。右脑和左脑的两个女人,一直忍耐地过着屈辱的生活吧。椿氏一死,葬仪草草了事,房子也快速处理掉了。”

“嗯……”伊佐间插画回应,“哎,社会也改变了,就像妇女团体拿着汤勺饭匙,怨声载道的处理方式吧。”

“于是这间房舍,转手给与椿氏生前有往来的文化艺术社会长手中。会长和宇多川先生好像也有交情,他就是提供这房子给宇多川先生的人……”

京极堂环顾众人。

“所以,如此我们终于知道事件发生的‘地点’了。”

那又怎么样呢?京极堂越说,木场越觉得心里焦躁起来。

“喂,这很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是如果不知道,知道的事情也看不出来真面目。”

京极堂凝视着木场。

“这次的骚动的特征是,在此的所有人都只是间接性地与事件有所牵连。仅有敦子、关口与被害者见了一次面,伊佐间和降旗先生分别与被认为是加害者的人见过一两次面,仅仅如此。我和大爷、小榎,只是听到这些故事而已。而我认为这起事件的当事者,实际上只有那两个人。这就是问题所在。这起事件,一名被害者,一名加害者,我觉得靠这两人的关系就可以厘清所有问题了。不,警方似乎打算靠朱美小姐一个人就把问题解决掉的样子。虽然找不到被害者必须被杀的理由,但加害者即使杀人也不足为奇的奇怪状况却比比皆是。假设朱美小姐所陈述的怪异故事是幻觉,或者她装疯卖傻,都是朱美小姐一个人便可以解决的问题,不是吗?这是不会错的。我们必须知道的东西还很多,比如……”

京极堂转向敦子:“你拿到报纸了吗?”

“前天,这么薄。”

敦子把折叠起来的报纸交给京极堂,然后说:“给筑地的老师看了之后,老师觉得非常稀奇呢。他说,在报纸遭到限制达最高峰的昭和十九年,可能造成人心不安的报道内容,只要有一行,都是前所未闻的珍奇事件。”

“真是的。不只由情报局将情报彻底地一元化,也因为物资缺乏,没有充裕的墨水。我记得晚报停刊正是这时期,不是吗?哦,这像广告单一样的,是一天份的报纸啊?”

“一周十四页每天半张的时代嘛,那下半段左边角落小小的报道……”敦子用手指指出来。

“啊,有了,这么小啊。现在的话,应该会成为全国报纸的头条吧。嗯嗯……不过刊登出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是八年前申义命案的报道吧。

木场向京极堂确认,京极堂边用眼睛扫描报道,一边回答:“正是如此。第一次的报道,几乎全是警察和宪兵的谈话。背叛国家体制的违法者——没有政治思想背景的事件,这样的内容,硬要转到赞美国家政策的方向去,看来是登得恨辛苦。如此费劲是为了想报道真相吧?不,说不定不想唯唯诺诺的吧。该说是记者的骨气、微弱的反抗吗?”

“你在叨念什么啊?登在那么小的报道里的情报,我们都知道啊。还是说登了什么其他的事吗?”

“登了,有宪兵的名字。”

“你说什么!”

木场把宪兵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完全忽视。因为与其他要素比起来,印象太薄弱了。

“山内敏治……吗?那,关于这个人呢?”

“调查之后,幸好山内先生住在都内。昨天联络了,今天早上要去老师那里前,先跟他见了面。他记得朱美小姐的事情,也记得一起问供的两位下士的名字。”

“然后呢?”

“嗯,一位是石桥正,然后令人吃惊的是,另一位是一柳史郎。”

“你说什么!”

木场又大叫。关口好像也同时叫了出来,但似乎被木场的重低音盖过了。

“难道说邻居就是那个宪兵啊!”

“好像是这样的。”

“那……那,为什么宇多川没发现?就是为了逃避那宪兵才住到现在的家,对吧?不是说在附近晃来晃去的很伤脑筋吗?这样的话,应该知道长相,不是吗?结果是邻居,很奇怪啊。”

“不奇怪,宇多川崇不认识邻居男主人。他只跟太太见过面而已。对吧,关口。”

关口的嘴巴无力地微微张着发呆,被京极堂一问,慌慌张张地回过神来。

“啊,啊啊,说与邻居没有往来,只跟太太见过面。但,但是,京极堂,追踪宇多川老师的那个宪兵,这……这么巧住在老师家隔壁,这即使是偶然,这种故事发展不会稍微太巧合了点吗?无……无法置信啊。”

“哪里是巧合啊,不是住在那里,是追过来的吧。这并非偶然,一柳夫妇一直在找宇多川夫妻。因为每次都被逃掉,于是屡逃屡追。最后终于找到了,便费了一番苦心租下隔壁的房子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穷追不舍?并且,为什么可以住到隔壁了,这次却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