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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诞树 开球 皮夹克男人(2 / 2)

“这可是临时征收了商业街的会费制作的,完全是背水一战。”

听到光平这么说,时田笑着附和“没错”。

就在这时,一个声响忽然掠过大家耳畔。安装在树顶的星星装饰突然亮了起来,圣诞老人人偶也开始闪烁。

光平呆呆地凝望着眼前的情景。另外三人也不例外,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不还亮着嘛。”沙绪里第一个说道。此时,圣诞树已经通体闪亮起来,《白色圣诞》的旋律传入了光平等人的耳朵。

“怎么回事!”时田一路小跑,朝圣诞树冲去。光平等人也追了过去。不一会儿,时田、光平、沙绪里和纯子一下子都停住了,不,是像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一名男子正站在圣诞树下,确切地说是倚在圣诞树上。男子目光失焦地望向半空,嘴巴无力地张开,五颜六色的灯饰让他的脸色也不断发生着变化。他仿佛是一个正在倾听《白色圣诞》的粗劣人偶。可他并非人偶,因为一把匕首正扎在他的胸口上,暗红色的血染透了西装的前胸。

几秒钟后,沙绪里的尖叫响彻学生街。

<h2>6</h2>

警察赶到时,学生街一片骚动。听到尖叫,附近的人们纷纷出来,看到沦为行刑台的圣诞树后,都吓得呆住了。骚乱的样子又引来一群群的围观者。

为了逃离围观人群,光平等人再次回到MORGUE,这次随行的还有两名警察。其中一名较为年长,个头像相扑力士一样粗壮,相貌看上去很善良。他的脸和五官也格外大,与其高大的身躯十分协调。年轻的那名警察脸色较差,个头矮小,似乎有些近视,不时眯起眼睛观察光平等人。

光平等人坐在桌子旁,胖警察坐在吧台旁的椅子上开始调查。年轻警察则站在一旁,拿着警察手册准备记录。

时田代表大家说明了发现尸体时的情形。他平时底气十足的语气彻底消失,还不时蹦出几句毫无必要的敬语,甚至连说“放着一棵圣诞树”时也用了敬语,大概是因为紧张过度。但他说话条理清晰,旁听的光平等人也没有感到不耐烦。

询问一番后,胖警察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真是一桩奇怪的案子。”他环视着四人,咕哝道,“这可是这条街上的第三个被害人了。”

“可是,那名男子我们连见都没见过。”时田仿佛在抗议胖警察嘲讽的语气。

“大家也都一样吗?”胖警察把大眼睛转向光平等人。

“不认识。”纯子回答,光平和沙绪里也点头赞同。

“嗯。”胖警察扭了扭短粗的脖子,左手揉揉右肩,目光再次落到时田身上,“圣诞树第一次亮起来是午夜十二点,对吗?”

“确切地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时田回答。

“第二次亮起是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时田重复道。

“这么说来,”胖警察把脸扭向一旁的年轻警察,“案件就发生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是的。”年轻警察发出细细的声音。

“凶手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捅死男子,”胖警察用自动铅笔当匕首,模仿凶手的样子做了一个向前捅的动作,“然后又把他装饰在了圣诞树上。”

“先捅死,然后装饰。”年轻警察点着头。

胖警察一下子扭过脸来,再次盯着光平等人。“在此期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比如听到有动静之类?”

纯子看看光平和沙绪里,好像在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都没注意到。”光平说。

“是啊。”沙绪里也答道。

“好的。”警察在手册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圣诞树凌晨一点亮起来一事,你们事先并不知情,是吗?”

“一点都不知道。”时田摆摆手。

“那么,你们的实际安排是什么?难道一切都是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好的?”

“我问过点心店的岛本了,他说完全没有这样的安排。”

得知出事后,岛本也赶到了现场。最吃惊的恐怕就是他了,光平想。

“那为什么会亮起来?”警察问。

“大概是有人设置了计时器吧。”

“设置它很简单吗?”

“树根处藏着一个计时器。如果真想搞鬼,很容易就能找到。由于操作简单,很容易被人动手脚,我们原本还想加上把锁什么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行动。”

“原来如此,操作简单……”

警察记下后,仿佛要确认自己的记录情况,又看了一遍警察手册,说了一句跟刚才一样的话:“真是一桩奇怪的案子。”

“哪里奇怪?”光平问。

警察的脸仍朝着手册,斜眼看向光平。“弄不清凶手的意图,完全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搞一个这么花哨的表演。难道这是圣诞老人提前送给大家的礼物?”

“要不要住下来?”沙绪里问。

光平摇摇头。“没心情。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下。”

“是吗?那好吧。”

确认她的身影进入了房间之后,光平向右拐去。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大脑甚至快要容纳不下。

第三桩案件可以说完全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出现在了光平的面前。

没想到他会被杀……这是目前占据光平大脑的最大谜题。在它的冲击下,其他谜题的影子一时间都被冲淡了。

光平对警察撒了谎,其实他知道那个被装饰在圣诞树上的死者是谁。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杀呢?光平仰望着夜空。今夜的星空十分璀璨,令人不由得想起那棵圣诞树上的灯饰。谜团像点点繁星般遍布在光平的脑海里。

他为什么会被……男子的面容清晰起来,光平伫立在夜半的学生街上。男子正是绣球花学园的园长——堀江。

<h2>7</h2>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那架势似乎要把门砸烂。正裹着毛毯睡觉的光平爬到门口,伸手打开门锁。

开门的是气势汹汹的悦子。她两眼充血,嘴唇紧抿。光平甚至不由得做出防备的架势。

“你看电视了吧?”悦子张口就问,语气咄咄逼人。

“没看。”光平回答说,“我刚起来。”

“都九点了啊。快起来看看电视。”

“你等一下。”光平叠好被子,塞进壁橱。

悦子走进房间,一边说着“好臭啊,有没有打扫”,一边打开电视。

“我想换衣服。”

“换吧,我不介意。”悦子一边换频道一边说。

光平叹了口气,开始脱睡衣。

“嗯,没播新闻。”她把频道换了两遍,喃喃道。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厨艺节目,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似乎在做南瓜汤。

“难道,”光平坐到悦子身旁,看着主持人品尝的镜头说道,“你说的是昨晚在学生街发生的那个案子?”

悦子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更大,盯着光平。“你知道?”

“我看到尸体了。”光平说,“顺便说一下,我还是第一发现人呢。这样一来我就是接连三桩命案的尸体发现者了。坦白说,照这样下去我觉得太恐怖了。”

“那你知道是谁被杀了?”悦子揪住光平的衣袖。

“你好像也知道了。”

“我从新闻上看到的。真把我吓坏了,我就飞奔了过来。你有没有把他跟姐姐的关系告诉警察?”

“没说。”

悦子舒了口气,撇了撇嘴瞪着光平。“你也真够顽固的。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昨天我要是说出他跟广美的关系,事情恐怕早就乱成一团,不可收拾了。我不想因此被喋喋不休地逼问。”

悦子无奈地摊开双手。“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对这次的案子?”

“非常不可思议。本来前面的案子就让人一头雾水了,这样一来就更搞不懂了。”

“不过,姐姐跟园长堀江之间是有关联的。难道园长知道些什么?”

“什么?”

“我也不清楚……比如,杀死姐姐的凶手之类。”悦子说完,挺起胸,仿佛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满意,“没错,肯定知道。说不定是姐姐知道杀害松木的凶手,然后告诉了园长。因为姐姐和园长都是知情者,所以反被灭口了。”

“那广美为什么要告诉园长呢?”

“这个嘛,”悦子耸耸肩,“肯定是经常跟园长倾诉烦恼之类。”

光平站起来,往水壶里注入水后放到煤气炉上。水槽里堆满了待洗的餐具,看着都让人发愁。这些餐具大部分都是广美带来的。“那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光平喃喃着。

“那是因为……”悦子刚说了一半,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把凶手的名字告诉你。”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就是我身边的人?”

“这只是我的推理。”

“我知道,怎样想象是你的自由。”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光平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反驳悦子。他目前所拥有的,充其量也只是一些脱离现实的期待和没有存在价值的感伤而已。

看到热气从水壶里冒出来,光平再次站起身。“来杯红茶?”他问。

“谢谢。”

“如果真像你想象的那样,”光平一边把茶包分别放进两个杯子,一边说,“园长昨晚来见凶手了?”

“大概吧。”悦子小声回答。

“为什么?”光平更加疑惑,“既然知道凶手是谁,只要报警不就行了?”

“也许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才来跟凶手决斗的。”

“决斗?”光平回想起堀江温厚的面孔。虽只有一面之缘,可“决斗”一词与当时的印象似乎很难画上等号。“堀江园长与广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光平自言自语道。

悦子只字未答。

光平和悦子约定近期去一趟绣球花学园后,便与悦子道别,去了青木。一楼咖啡厅的客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沙绪里正独自忙碌着。几乎所有的顾客都是学生,还不时把沙绪里喊过去搭讪几句。光平觉得肯定都是邀她约会的,但似乎并非如此。

“人气爆棚的秘密似乎是圣诞树。”沙绪里一边冲咖啡一边说,“学生们似乎是从新闻中得知了案子,从车站绕路赶来的,他们还以为那尸体仍被装饰在圣诞树上呢。”

“刚才好像还跟你聊了些什么?”

“他们是问我圣诞树灯饰点亮的时间,问我今晚几点会亮,可我一点都不清楚。”

“如此说来,招揽顾客的目的倒真是完全实现了。”

“案发后,点心店的大叔喜出望外。”说着,沙绪里吐了吐舌头。

整个上午台球厅都没有人光顾,光平便帮沙绪里为楼下的顾客点单或端饮品。顾客们的谈论声自然会传入耳朵,他们的确正在谈论圣诞树异样的装饰。

下午,光平坐回了三楼的收银台旁,仍没有顾客。随着年末临近,学生顾客逐渐减少,一般的客人也不光顾了。看来,今天就连时田等商业街上的老主顾们都没工夫打台球了。

光平无奈,只好从抽屉里拿出文库本侦探小说读了起来。这是一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由于他读得时断时续,要想回忆起故事情节还得往回读两三页。

读到小说中出现的第二个被害者时,光平耳边忽然传来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光平含糊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随即抿紧了嘴唇。

“好冷啊。”一名男子一边反手关门一边说。他穿着一身与时令完全不符的白色西装,今天加了一条灰色的围巾。“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台球厅真是冷清。”男子走向墙边的球杆架,从中间挑了一根。他一会儿握几下球杆,一会儿做几个击球的动作,然后说道:“作为台球厅的球杆还算凑合,连我都能给个及格分。”

“谢谢。”光平一边说一边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既不弯曲也没有翘起,重心也不错。”

“谢谢。”光平又说了一遍。

“皮头也是,还不错。”男子闭起一只眼睛,检查着球杆顶端用皮革制成的部分。

“我们都是用锉刀来修护的。”

“真有心。”男子又拿起放在球桌边缘上的巧克,在皮头上蹭了蹭。巧克的作用是防滑。

“香月警官。”光平叫着男子的名字。

男子停下手,犀利的目光转向他。“你是从悦子小姐那儿听说我的名字的吧?”

光平叉着腰,不服气地回瞪他。“找我有事,还是说想打台球?”

男子向一边歪着嘴角,笑了。“哪个都行。”

“我没空跟你开玩笑。有事直说——”

还没等光平说完,男子竟突然把手中的球杆向他戳了过来,指着他的喉咙。他的身子往后一仰,后背撞到了墙上。男子像击剑选手一样用球杆顶着光平的喉咙,盯着他,目光依旧如猎犬盯着猎物般锐利。光平的眼底就是杆头,皮头上涂着一层薄薄的蓝色巧克粉。“你都知道些什么?”男子问。与逼人的目光截然相反,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气息也没有一丝紊乱。

“什么都不……”光平的声音都变了调,“什么都、不知道。”

“撒谎可不好,”男子轻轻抬起球杆,忽然在光平的眉心停住,“我希望你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这也是为了你好。”

光平并未开口。他紧握双手,回瞪着男子的眼睛。一滴汗珠从腋下流出。

二人僵持了几秒钟,香月打破了沉默。他抿嘴一笑,放下球杆。光平长舒了一口气。

“悦子小姐说过,你很顽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光平咽下积在口中的唾液,对香月说,“我了解的情况悦子基本上也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她?”

“我就是想问你。”香月饶有兴致地说完,取下盖在旁边球桌上的罩子,“怎么样,咱俩比一局?玩法你定。”

“然后呢?”

“如果我赢了,就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当然,我也可以回答你的提问。”

“要是我赢了呢?”

“随你便。”

“好,要是我赢了,那可就不是一点,而是把你的想法全都告诉我了,怎么样?”

香月搓着球杆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不过,游戏的钱谁付?”

“谁输了谁付。”

“好。”香月面露喜色。

二人决定用轮换玩法的“呼叫撞击制”一决胜负。

所谓轮换玩法,指的是使用带号码的十五个目标球,即一号到十五号和一个主球进行游戏。玩家用主球击打目标球,如果目标球落入球袋,那么目标球上的号码将直接成为玩家的得分。要撞击的目标球必须从一号开始,依次进行。玩家轮流击球,如果得分则可以连续击球。呼叫撞击制的意思是玩家在出杆击球前必须指定目标球和要落入的球袋,只有指定的球落入了指定的球袋才能得分,侥幸得分的情况将会非常少。

平常的玩法一般都不采用这种严格的规则,而是误打误撞也能得分,即“非呼叫撞击制”。使用呼叫撞击制就相当于是正式比赛了。

二人商定,率先拿下一百二十分者获胜。

光平选好球杆,游戏开始。他平时一直用这根,得心应手,光凭这一点他应该就已占据十分有利的地位。“谁先开球?”光平问。

“BANKING。”香月当即答道,“用真正的BANKING进行。”

“真正的?”光平拿起白色主球和一号黄球,放在球桌上。

BANKING即决定开球权。双方在开球线后分别放置一颗规格统一的主球,然后同时击打该球,球碰到对面的库边,弹回后静止,离靠近开球线一侧的短库较近者即获得开球权。

BANKING的结果是香月率先开球。虽然只差一点,光平还是输在了手臂的回缩上。他心里清楚,是自己太紧张了。

十五颗球被摆成三角形,开局击球的目标是前面的一号球。香月双腿自然分开,略微压低身子,左手食指和拇指架住球杆做了一个标准的手桥。

击球堪称完美。球杆并未左右晃动,呈直线稳稳推出,随势出杆也很漂亮。被推出的白球几乎命中一号球的中心。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三角形被完美打散。

目标球的号码是从一到十五,所以只有全部落袋才能得到一百二十分。不过,由于一百二十比零的比分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须设置两局比赛。目标球被排好的状态叫作“RACK”。

游戏进入第二局。第一局光平仅以微弱优势领先,过程也一点都不轻松。香月在前半局犯了一个低级失误,光平才得以抓住机会,连续得分。而在后半局中,香月巧妙地采取了安全打法,不以得分为目的,而是频繁给对方制造困局。光平也想以安全打法脱身,球却没有碰到库边,违反了规则。这一失误十分致命,让他葬送了大好的领先优势。

在第二局中,直到打到五号球,比赛都进行得波澜不惊。由于开球结果不佳,球落袋后,难以找准下一个目标球的下球点,因此双方都很谨慎,努力从对方的出球中寻求破绽。比如,香月轻松地让四号球落入了球袋,可由于四号球是指定安全球,基于安全打法,这种情况是不得分的,只能将四号球重新放回靠近顶库的置球点上。为大局而放弃眼前的得分,真可谓高招。

轮到光平击球,当他把六号球选为目标球的时候,局势终于迎来了转折。六号球离底袋很近,从主球的位置来看很容易落袋,问题是下一颗七号球的位置——中袋的前面。如果能在六号球落袋后让主球停在其附近,下一杆将会比较好打。只不过,七号球停在靠近它的一侧中袋和十四号球之间,一旦主球停下的位置不好,十四号球就会成为妨碍,加大了打七号球的难度。如果击中六号球后,回弹的主球撞开十四号球,七号球就容易打了,对后面的局势也有利。

光平瞥了香月一眼。香月一边往皮头上涂巧克粉,一边盯着各球的位置。跟光平视线相撞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仿佛在说“看你的本事喽”。

“六号,右底袋。”光平架好球杆。要想让主球在击中目标球后强力反弹,必须要用拉杆使主球产生逆向旋转。可是,光平尚在犹疑之际,球杆就被推了出去。六号球落袋后,主球呈锐角反弹回来,但因旋转不够,球没有速度。不妙!主球并未碰到十四号球,还与七号球将十四号球夹在中间,三球在一条直线上,形成了一种最糟糕的局面。这正是光平在击球瞬间所担心的。最终,他的下一杆失误了。他想利用库边打七号球,但失败了。

香月用尖锐而短促的声音叫了一声好。“七号,你失手的球袋。”他轻松地将球送入袋中,主球也停到了绝佳位置,“八号,这边的球袋。”

主球在八号球落袋后,碰了一下库边,弹回到球桌中央。

“又回来了。”香月说。光平本以为他说的是主球,可后来才发觉不是,因为九号球落袋后,他又喃喃了一句“好,又回来了”。那是一杆主球并不会“回来”的拉杆。

香月说的似乎是手感回来了。他用完美的一击让最后的十五号球落袋后,意犹未尽似的将拉杆的动作保持了两三秒。胜负早已决出。七号球失误后,光平就再也没有架起球杆的机会。

“一年没打球了。”香月一边检查杆头一边说,“闲着就是不行,体育运动尤其如此,道理和把印章遗忘在橱柜的抽屉里一样。这次花了好大气力才找回来。”

“没想到你是职业选手。”

“不是。”香月苦笑,“哪有这么烂的职业选手。”

光平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球台。

“你打得也挺不错的。说实话,我甚至还想放点水,还好没这样做。”

“我是完败。”光平终于说,“虽然我没怎么输过。”

“时运问题。”香月说,“当时你如果再使一点劲,沮丧的就该是我了。有一方赢就必然会有一方输。”

“我犹豫了。”

“我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打台球的?”

“忘记了。我就是自己随便打打。其实这样并不好,不会有长进,也很难发挥水平。”

“不过,你打得堪称完美,就像在看保罗·纽曼一样。”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光平从香月手里接过球杆,跟自己的一起放到球杆架上,然后用对讲机呼叫沙绪里,点了两杯咖啡。沙绪里回复说“现在咖啡厅里没客人,马上就送上去”。随后,光平站在墙边抱起胳膊,问:“说吧,什么问题?”

“态度很干脆,难能可贵。”香月穿上上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先问问计算机的事吧。说起计算机,松木从前所在的公司好像就是一家计算机公司。你对这方面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为此还专门去咨询了大学的朋友。我想知道其中的理由。”

光平有点惊讶,没想到自己去见信息工学专业的朋友一事早就被香月看穿了。看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被他监视。“我也没什么明确的根据,”光平答道,“只是心血来潮。或许跟案件并无关系。”

“没事。”香月点点头,催促着他。

光平把《科学·纪实》杂志以及从广美家中发现杂志的过程告诉了香月,还说明了杂志内容。

香月饶有兴味地探出身子。“这或许会成为连接松木和广美小姐的一把钥匙。”

“也许吧。”光平说。或许这真的是一把钥匙,可究竟对应的是哪一把锁就不清楚了。

“你现在还带着杂志吗?”

光平从夹克衣兜里取出对折的杂志。香月满意地接过去,直接塞进了西装内兜。“下一个问题。”

这时,沙绪里端着咖啡走了上来。她似乎察觉到二人异样的气氛,犹豫着走近,将托盘轻轻放到了收银台上,冲光平使了个眼色。

“谢谢。”光平朝沙绪里微微一笑。她垂下视线,飞快地瞥了香月一眼后,打开玻璃门出去了。

香月听着沙绪里下楼的声音,点上一支烟,吐出一口后,问:“你跟她上过床吗?”他的语气很轻,不带感情。

“上过啊。”光平不甘示弱,轻松地回答,“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因为我被她瞪了一眼。”说着,香月别有深意地笑起来,从齿间吐出一缕白烟。他收起笑容,再次说道“下一个问题”。光平也严肃起来。“请把你知道的有关广美小姐和绣球花学园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你跟悦子小姐去学园的事情我已经确认过了,隐瞒也没有意义。”

“我无意隐瞒,因为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光平回答。他把那本小册子和广美每周二都去学园的事也说了出来。

“你跟园长堀江都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光平先做了一下铺垫,然后把与园长的对话内容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香月看上去并不满意,可光平觉得自己并未撒谎。

“你今后要是能继续跟我合作就好了。”香月喝了一口黑咖啡,说道,“每次都打台球太累了,再说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赢。”

“我会考虑的。”光平也呷了一口咖啡,“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也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

香月把杯子贴在嘴唇上,点点头,向光平招了招手。

光平吸了口气。“首先,有关松木的过去,我想问一下你了解了多少?”

“问得好。”香月放下杯子,“听说他曾在中央电子做过程序员之类的工作,为人低调,也没有给人留下过很深的印象。你知道专家系统吗?”

“那本杂志上刊登着相关文章。”光平指指香月的内兜。

香月的面色略显严肃起来,好像越想越苦恼似的说:“是吗?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想问问有关密室的调查进展。”光平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就是你上次所说的密室。杀害广美的凶手是怎样逃跑的,你后来知道了吗?”

“目前,在调查本部,”香月用罕见的沉重语气说道,“主流意见是这是发现者的一种错觉。”

“错觉?”

“你漏看了。凶手当时肯定潜藏在途中的某一层,而拼命爬楼梯的你并没有注意到。”

“我没有漏看。”光平说,“你不信就算了。”

香月只是略微动了动嘴。光平觉得他似乎在说“我明白”,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多虑了。总之,有一点是明确的,即密室之谜仍毫无进展。“就这些问题?”香月说。

光平跺着地板又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广美为什么要拒绝你的求婚?”

意外的提问让香月有点不知所措。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愣住了。“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说?”

“因为你是警察?”

“大概不是。”香月说,“也许是广美小姐讨厌我这种男人吧。”

“她是那样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我拒绝’,没有告诉我理由。”

“听悦子说,广美明明也很爱你。”

香月并未回答,而是把食指伸进左耳挠了起来,仿佛在说“提问就此结束”。“咖啡很好喝,向你的超短裙女友转达我的问候。”香月戴好灰色围巾,走出了玻璃门。

<h2>8</h2>

圣诞树杀人案过去了三天,警方似乎对堀江的行踪进行了周密的调查。来青木喝咖啡和打台球的店主中,很多都受到了调查。其中在站前经营拉面馆的一名姓儿玉的中年男子的话比较有参考价值,因为那天晚上他曾跟堀江搭过话。

“大概是在案发前半个小时,他来店里吃拉面,要的好像是盐味拉面。吃完后就问我去大学怎么走。我告诉他沿前面那条路一直走就是正门。我当时还觉得这个客人好奇怪,大半夜的去什么大学。”儿玉动作笨拙地打着台球,纳闷地说,“可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之后,警察的眼神都变了。说不定我就是最后一个看到那男子的人呢。”

再无其他人看见过堀江,也许真的被儿玉说中了。园长不可能去大学办事,大学可能只是一个记号,他很可能是来见某个人的。而且第一案发现场似乎也是警方正在调查的一个问题。沙绪里对此了解得比较详细,听说是点心店的岛本来咖啡厅时告诉她的。

“据说,目前警方认为堀江是在圣诞树旁被杀的。因为就算是半夜三更,凶手也无法扛着尸体在学生街上走。不过凶器尚未发现,警方也很着急。”

堀江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但沙绪里所说的“凶器”并非那把匕首。因为根据案发两天后的新闻报道,堀江的死因是后脑遭受了钝器的重击,匕首则是死后被插上的。凶器其实是那个钝器。

比较可信的看法是:堀江要在圣诞树前跟某人碰头,而这个人偷偷溜到他背后,重击了他的后脑,又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

“真是桩离奇的案子。”下了班的井原端着咖啡杯低头说道。松木死后,他就不怎么打台球了,而是经常在咖啡厅喝杯咖啡便回去。“松木、广美小姐,还有这次的男人,真猜不透他们之间到底能有什么联系。”

“这三个案子真的有关联?”沙绪里问。

“当然。”井原板着脸说,“至少凶手是同一个人,连用匕首的手法都一样,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问题是动机。”光平说。

“没错,要想查明这一点,就必须找出三人间的关联。”

“比如,凶手最初只想杀一个人,结果由于某种机缘巧合,另两个人也知道了其罪行,迫不得已,凶手只好也将他们灭口,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光平说出悦子的推理后,井原点了点头。“完全有可能。可无论如何,凶手肯定是跟那三人以某种方式相识的人。”

也许吧,光平想。“对了,井原先生,你知道专家系统吗?”光平问。

由于话题突然转变,井原露出困惑的眼神。“什么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专家系统,你知道吗?”

“名字还是知道的,就是让计算机来代替专家的一种东西吧。怎么了?”

“松木在从前的公司时,做的似乎就是与之相关的工作,而且和这次的案子好像也有联系。”

“哦?”井原放下咖啡杯,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光平,“什么意思?你能不能仔细讲讲?”

光平便把《科学·纪实》杂志以及上面刊登的专家系统的报道,还有松木从事这种工作的情况等依次做了说明。

井原把冷掉的咖啡丢在一边,认真地听着,耳根逐渐发红,足见他对此十分感兴趣。“津村,这个话题非常有意思。”他兴奋地说,“这种话题我一个门外汉懂什么,最好叫专家来。我立刻打电话。”井原起身抓起收银台旁的公用电话,打给了大学研究室的副教授,他似乎知道副教授的夜间直通电话。“……总之,具体情况等你到这边后再谈。你马上来一趟就行,听明白没有?”井原语气强硬地说完,搓着手回到桌边。“副教授等会儿就来。他一来肯定能给我们讲些有趣的话题。”

光平点头赞同。

大约二十分钟后,干瘦的太田果然出现了。他身穿一件肥大的双排扣短大衣,腰带紧紧地系在腰上。

他脱下大衣,等待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井原把从光平那里听来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眼神不安地来回打量着井原和光平,听完后点了点头。

“专、专家系统的话,我倒是懂一点。”他挺了挺单薄的胸脯,“毕竟现在十分流行,起因便是三里岛核事故。据说,那起事故的原因在于设备故障初期,一名老练的操作人员慌了神,导致操作失误。假、假如事故发生时有一台能够冷静思考原因的计算机,并服从计算机指令,就能防患于未然了。”

“你有没有跟松木聊过和专家系统有关的话题?”井原问。

太田摇摇头。“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以前从事的是这种工作。”

既然松木都隐姓埋名了,太田不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光平想。

“你想象不出松木的工作与这次案子之间的联系吗?”

太田发出打鼾般的呻吟声,摇了摇头,说:“想象不出来。”

“比如,”井原压低声音说,“在从事这种工作的过程中,无意间偷看到了某个人物名单之类。你就不能想象一下类似的情况?”

“人物……名、名单?”

“是啊,记载着个人的过去或简历的名单。假如有这种机会,很可能看到了不想暴露过去之人的资料。如此一来,自然就有了生命危险。”

“如果是这样……”光平一边回忆松木的侧脸一边说,“松木有可能会威胁这个人?”

“会不会直接威胁还不好说,但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松木很可能会去接近那个人。”

太田皱起眉说:“可能性、还是有的。比如公司里有一种人才配置系统之类的东西,个人信息全都保存在里面,说不定里面还有详尽的不良记录。只不过,具有这种不良记录的人,是不可能在体面的公司里长期工作的。”

的确,纵然是杀人灭口也想拼命隐瞒的过去被输入电脑,这种情况实在难以想象。如果真有这种员工,恐怕当即就会被解雇。

井原说:“松木未必会只用资料本身来威胁。比如松木偷看了某个熟人的个人信息,可上面所写的经历与实际不符。而事实上,那个人由于个人原因只能撒谎。于是,松木就做了调查并以此来胁迫那个人……”

“太、太棒了!”干瘦的副教授佩服地抬头看了看井原,“简直就是小说家。”

绅士苦笑着挠挠太阳穴。“你就别挖苦我了。如果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应该还会有其他用来威胁的手段。”

“有、有可能。”副教授慢慢地品着咖啡,思考着,不久便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睛,“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如果有一个会计管理的专家系统之类,说不定会挺、挺好玩的。”

“对啊,”井原说,“如果能从数据中发现有人侵吞公款,就可以来威胁了。”

“可是,”光平插话道,“我们身边并没有这种可以威胁的对象。”

井原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倒也是。”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人,只能是你。”副教授望着井原笑着说,“因为在公司上班的就只有你一个。”

“开什么玩笑。”井原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们公司是不可能委托中央电子做业务的。再说我也不在会计部,也不记得把个人信息存入过系统。”

“我只是说,如果非、非要从我们中间找一个人的话。”副教授仍笑嘻嘻的。

“可说到底,我们也只能在这儿议论议论而已,其他的都无法干涉。”

听到光平这么说,井原也点点头。“说得也是,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警察了。”

关于松木的事,香月等警察掌握的情报要远比光平等人多。像大家现在这样的议论,在搜查本部应该也会进行。虽然井原和太田的话让人很感兴趣,光平仍无法释怀。无论怎么解释,他也想不出广美怎么会与松木的暗中活动有关。难道她只是单纯地被卷进来并遇害?

悦子打来电话是在此后不久。今晚她似乎很慌乱,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震得光平的耳朵嗡嗡直响。

悦子让光平赶紧来自己的住处一趟。光平说青木离打烊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她却回答道:“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儿?”

“绣球花学园啊,还用说吗?我们不是早就说好要一起去的吗?”

“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是考虑对方的时间后定下的。怎么样,去不去?”

“我饭还没吃呢。”

“那我给你准备些三明治之类的吧。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知道了,我想想办法。”

挂断电话后,光平向老板和沙绪里解释了一下情况,希望早退。老板一时面露不快,沙绪里说了句“小气鬼”后,他还是答应了。

“得到情报后,一定得告诉我们哪。”井原一本正经地说。

光平点点头,离开青木,朝悦子住的公寓赶去。

他走进房间,只见悦子系着一条可爱的围裙,刚做完一大盘三明治。

“你就边吃边听吧。”悦子匆匆为光平倒上一杯红茶,连围裙都没摘下,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围裙上有一幅刺绣画,画着一个打伞的女人在空中飞翔。“警察调查过了,还是没弄清姐姐为什么要去绣球花学园,说是大概只有堀江园长知道理由,还有,松木与绣球花学园的关系,目前也仍未有任何发现。”

正往嘴里送火腿三明治的光平停下手来。“这是从香月那儿得到的情报?”

“是啊。怎么,不满意?”

光平摇摇头,大口嚼着三明治。面包表面的纹理很细腻,黄芥末也放得恰到好处,口感跟便利店里卖的袋装三明治大不相同。

“还有,堀江园长这个人十分善良,似乎完全没有被杀的理由。据说,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

“是给人这种印象。”光平回忆着堀江说。

“这就是目前得到的所有情报。我们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先想一想到了那边之后该问些什么。”

“这么急?”

“肯定急啊。这还是考虑过让你少请假了呢。”

“这也是香月帮的忙?”

“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就这么讨厌警察?”

“最初是这样的,”光平咽下三明治,说,“不过现在已经不讨厌了。我想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吧。我可以说得夸张些吗?”

“请便。”

“说得夸张些,如果只是让别人来解决,那么案子在我心中是始终无法结案的。你擅长数学吗?”

“还行吧。”

“我也挺擅长的。比如学习的时候,遇到自己怎么也解不开的问题时,只是找个人解释一下,就算当时明白了,事后也会立刻忘掉,根本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而自己花大量时间辛辛苦苦解开的问题,至少是不会忘记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有点懂了。”悦子歪歪头,舔了舔下嘴唇,“不过跟我的想法还是有很大出入,虽然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然会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光平又咬起一个三明治,这个里面夹的是黄瓜和奶酪。

“而且香月先生也爱着姐姐,还说你也是个好男人。”

“我跟他毫无关系。广美并非我俩的黏合剂。”

悦子露出放弃般的笑容,伸手拿起三明治。

二人跟朋友借了辆丰田Soarer,驱车驶向绣球花学园。悦子开车很猛,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光平有好几次需要用力蹬脚,以稳住身体。而身为司机的她却毫不在意,左脚还跟着车载音响播放的杜兰杜兰乐队的歌打着拍子。

学园周围的各家窗户里早已亮起灯,学园里只有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二人按指示从正门旁的便门进去,玄关左侧便是传达室。光平探头看了看,里面有个戴眼镜的女人。发现他们后,对方轻轻点点头,朝他们走过来。

“这么晚打扰,不好意思。”悦子致歉道。

女人微笑着点头还礼,请他们去接待室,即上次跟堀江园长见面的那个房间。

接待室里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两个茶碗。碗底还略微残留着一点淡绿色液体。在光平二人之前似乎还有客人来过。

二人等了五分多钟,女人端着茶走了进来。她的音容笑貌让光平想起上次跟园长谈话时也是她来上的茶。

“啊,不好意思,失礼了。”看到茶几上残留的茶碗,她不好意思地说道,随即利索地将桌面收拾好,在二人面前放上新茶碗。茶很热,正冒着热气。“刚才有客人突然造访。”坐下后,她仍一再解释,“两位知道佐伯女士吧?访客就是她。”

“在友爱生命做外勤的那位?”

听到光平这么问,女人深深地点点头。“她是因为园长先生去世一事而来,看得出她也十分悲伤。”

“是吗?”光平一本正经地回答。

随后,双方做了自我介绍。女人叫田边澄子,在这学园里的工龄最长。

“我们也不知道园长为什么要去那条街上。”她神情严肃地讲述起来,“他那天好像在学园待到很晚。”

“那他有没有说起过要见什么人之类?”光平问。

“没有。现在想来,他那天似乎有点魂不守舍。”

“那他有没有接到什么电话?”悦子问。

澄子略微想了一下,摇摇头。“有可能接到过吧。但园长室里有电话,我们这些人也不太清楚。”

“是吗?”悦子失落地回答。

“什么都没法答复您,真的十分抱歉。”澄子微微弯弯腰,“说实话,二位问的问题,佐伯女士刚才也问过。当时我也没能回答她。”

“佐伯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平不由得陷入思考。难道她也在寻找凶手?

“对了,我姐姐被杀的事您知道吗?”悦子问。

澄子用力点点头。“您姐姐真是个好人。有关她的事,警察也问过我不少。”

“您有线索吗?”光平问。

“没有。”

“那您有没有见过她跟堀江园长商量过什么?”

澄子想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

“关于那条学生街,堀江园长以前有没有说起过什么?”悦子问。

澄子的回答跟前面几乎一样。

光平与悦子对视了一下。这样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本打算只要能有一丝头绪,也要努力追查,可如此一来,也无法深入地问下去了。

“姐姐在这儿给人一种什么印象呢?”悦子问了一个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问题,“她做志愿者时只是在尽义务,还是看上去很享受?”

“她很开朗地在帮助我们。”仿佛刻意强调似的,澄子用尽全力点点头,“当然,毕竟是这种工作性质,所以她应该也觉得是在做义工。不过,她自己很愿意跟孩子们相处。否则,孩子们也不会打开心扉的。”说到这里,澄子啪地拍了下手,“对了,给二位看样东西吧。”说着,澄子起身出去了。两三分钟后,拿回一本大影集。“我偶尔也会照照相。”她打开相册,拿出一张广美和十几个孩子站在一起的合影。照片中的广美跟在MORGUE时完全不同,像换了个人一样,穿着一身运动服,好像在做体操,还唱着歌。

“啊,钢琴。”悦子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上的广美正在弹钢琴,脸上洋溢着光平从未见过的灿烂表情。她真正的样子竟然是在这里啊,光平想。

“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杀了呢……”大概是看照片时又触动了情绪,澄子擦拭着眼角,声音略微颤抖起来。

有广美的照片不是很多,照片似乎都是以学园的员工为中心拍的,有远足的、做游戏的,还有讲连环画故事的……

光平的视线忽然停了下来。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得敲起了警钟,脸也涨红了。

那似乎是一张孩子们体检时的照片。上面有两个出诊医生的身影,其中之一就是那个皮夹克男人。他并未穿夹克,而是身着白大褂,正笑着说着什么。

“这个人……不、不是我们附近医院的医生吗?”光平不禁口吃起来。悦子狐疑地看向他。

澄子看看照片,回答:“对,没错。那家医院是我们学园的指定医院。这位是斋藤医生,从很年轻时起就一直为我们出诊了。”

“斋藤……”

“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曾经见过他。他最近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澄子低头想了想,回答说:“他最近没怎么来,来的都是其他大夫……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在春天吧。”

“春天?”光平也有点纳闷。

“他人很好。”澄子说,“对孩子们比任何人都尽心尽力。每当治疗不见效果,他都会十分自责。”

“是吗……”光平再次看看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正在笑,眼睛里的确透着医生的那种眼神。

离开学园,刚钻进车里,悦子就拧住光平的胳膊。

“疼疼疼!”

“快说!那照片里的男人是谁?”

“还不知道,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别拧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悦子松了手,被拧的地方仍钻心地疼。

“你姐姐可从来不像你这样。”光平抱怨了一句后,说出了皮夹克男人的情况,比如没人意识到他是MORGUE的常客、广美被杀那晚他曾从公寓出来等。

“这和案件有关系吗?”悦子一边转动车钥匙一边喃喃自语。引擎装有电控燃油喷射系统,发动机一转动起来,车便可快速起步。

“目前尚不清楚,打算再调查一下。”

“怎么调查?直接去问本人?问人家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当然不能这么做,我们可以问问他绣球花学园跟广美的事,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又不是电视剧,这个办法可行吗?”说着,悦子猛地开动了车子。

随着轮胎嗡的一声,光平被推到了椅背上。“总之我们必须要跟他谈一次,至于怀疑之类的事以后再说。明天先去接触一下。”

“我也跟你去。”

“行是行……可你还打算告诉那个警察吗?”

悦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先等等再说。我并不想跟警察较劲,但把注押在你身上也不错。这不是挺好玩的吗?”

“嗯……好玩。”

“交给香月先生,把握的确大一些,不过不好玩。只要有情报,他就能冷静处理,得出正确答案。”

“就像机器一样?”光平问。

“没错,像机器一样。他天生就是当警察的人,机器警察。”

“如果将来真能造出一种具有完美侦查能力的电脑,”说着,光平在挡风玻璃上写下“computer”,“那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悦子说,“他肯定会说‘我总比无能的人有用吧’,很可能还会去跟电脑打招呼,说‘友好地相处下去吧’。”

“原来如此,这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台球比赛啊。我赢不了他。”

悦子想了想,呵呵地笑起来。

<h2>9</h2>

走出地铁站的台阶,眼前是一座七层建筑,那家店就在三楼。

香月与年轻警察站在楼前。

这里离繁华商业街的主干道有点远。时间还不到六点,但上班族模样的男人们一会儿从某处出现,一会儿又消失在附近的店里,大概是因为正值年末聚会的高峰期吧。

“COLOR BALL”是目标店铺的名字。二人走进大楼,按下电梯。

“松木也会出入这种店?”等电梯的时候,香月对后辈田所说道。田所个头很高,颇为精悍,毕业于一流大学的法学系。

“听说他还是上班族时经常一个人来这儿。”

“一个人来打台球?”

“是啊。”

电梯来了。二人走进去,按下三楼的按键。

“科长说过,‘香月是有实力,可就是有点哗众取宠’。”

“他对我评价不好?”

“那倒也不是,他心里还是很期待的。只是在这次的案子上,您似乎有点太固执了,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固执是很重要的。”说着,香月撇嘴一笑。这时,三楼到了。

打开COLOR BALL的店门,里面很宽敞。中间有四张罩着蓝色桌布的球桌,其中三张是落袋球桌,另一张是开伦球桌。周围则是餐桌和吧台,客人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观看别人打球,等待自己上场。

此时四张球桌均已被占,还有好几名客人正在排队。得知有半数以上的客人都是年轻女性后,香月像有了新发现一样。

一名蓄着小胡子的矮个男人走向二人。他身穿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马甲。

“上次问过的那些话,我们想再仔细地了解一下。”

听田所说明来意后,男人略微皱皱眉,把二人领到吧台一角。

“生意很兴隆啊。”香月说。

“托您的福。”男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