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找小庭桥附近的派出所吧。可现在再赶过去太晚了。”贝乐道。
这句话提醒了历晓天,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妈耶,都已经十点半了。真不知道现在老妈在家里会急成什么样。他很少到这么晚还没回家。看来只能说是在贝乐家做功课做晚了,一不留神就睡着了。对,就这么说。希望能骗过她,阿门!
“你们看是现在去报警,还是明天去?如果现在去的话,可能会耽搁很久,我们赶到小庭桥就要一个多小时,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派出所在哪里。”贝乐在问他们。
历晓天是想回家,但他不好意思说,他问叶韵:“你看呢?”
“我想回家。我好累。”叶韵道,“反正我们已经给牛琳的妈妈递过条子了,她应该会注意门户安全的。而且,我们今天刚刚警告过那个裴骏,相信他的胆子也不会那么大。总之,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嗯。我也这么想。”贝乐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各自回家。明天放学后,再去小庭桥派出所,你们看好吗?”
“OK!”叶韵爽快地答应。
可是,事实证明,报警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们想让警方推翻之前的推论,转而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可能性几乎是零。
“你们说的裴骏,户籍登记里没有他。”一个中年警察翻了户口簿之后,冷冰冰地对他们说。
“没有他?”历晓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只要出生过,就应该有他的记录吧?”
“他是被别人收养的。他的户口会不会是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叶韵提醒道。
“不,没有迁出记录。”
会不会是他一出生就被人收养了,直接在人家家里报了户口?历晓天想。
“牛琳的案件我已经查过了。那是自杀,没有任何异议。这案子已经结了。”警察放下户籍登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办公桌,口气也变得随便起来,“这些破案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我说,你们这些学生就不要瞎掺和了,还是回学校好好念书吧。”他把档案资料塞进了文件柜。
叶韵有些泄气,她咬咬嘴唇,低头不语。
“牛琳的案子确信是自杀,那牛倩呢?她在坠河前被打过。”贝乐问道。
“对了!牛倩就是我同学!”叶韵又来了精神。
那个警察用眼梢瞄了一眼叶韵,对贝乐说:“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警方会调查的。”他擦了两下桌子,又道,“这样吧,我会把你们反映的情况告诉负责的警官。”他又擦了会儿桌子,发现他们三个仍没有走的意思,耐心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叔叔,请问负责这些案子的警官是同一个人吗?”贝乐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警察仿佛受了冒犯,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历晓天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真该让我老爸出马,只要我老爸站在这儿,我就不信,他还会用这种态度对我们。哼!只要我老爸跟他一起抽根烟,保证他眉开眼笑,百依百顺!
“叔叔,我们想跟这位负责的警官说话。”贝乐有礼貌地回复了警察的质问。
“你们想跟他说什么?”
“他在破案,一定需要线索吧?也许他会对我们说的感兴趣,我是说牛倩的案子。牛倩的案子还没破,我们知道。”
警察和贝乐对视了三秒钟。最后,警察让步了。
“这件案子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不知道。但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现在不在,他到外地出差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叶韵马上问。
“有他的手机号吗?”历晓天紧跟着问。
那个警察被他们的问题弄得不胜其烦。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交给贝乐,“这是他的名片。他也很忙,你们最好过几天再打。”他看见贝乐收起名片,似乎又有些后悔,于是提醒道,“你们可不能把他的名片给别人,明白吗?”
“明白明白。”历晓天连声答应。
“郑国辉。”贝乐念着名片上的名字,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后一边拨号一边走了出去。那个警察也看见了,想阻止,但他看了一眼叶韵,最后还是放弃了。历晓天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他,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整理办公桌上的一盆花。
贝乐在派出所门口接通了电话,历晓天听到他说:“郑叔叔,您是负责牛倩案件的警官吧。我是牛倩的同学,我们想提供一些线索。不,我们已经查到一些事了。我们查到了裴云的案子,也知道了为什么牛倩会到小庭桥去。前些日子,牛倩的眼睛肿了。那家眼科医院离他们学校不远。在眼科医院,我们发现一张报纸,上面登了一则广告。哦,好的。我们发现了一个嫌疑人,他叫裴骏。不,这个没有确认过。不过,我们觉得就是他。我们已经在派出所作了登记。好的,等您回来,我们再详细谈。”
贝乐挂了电话。
“他答应一回来就跟我们联系。他明天下午会回S市。”他道。
可是历晓天却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几分不确定。他真的会来找我们吗?即使找到我们,他会相信我们说的吗?历晓天突然想到刚刚听到的一个细节,便问道:
“他是不是问起了裴骏的身份?”
“嗯。他问我们能不能确认是他。我们只是猜想,并没有确认,这是事实。”贝乐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就去查一下吧。”历晓天道,“既然他在裴家没有户口,那他一定在别的地方有户口。只要能查到他的户籍,就能知道,他当初是被谁收养的。不过,这样好像很麻烦,我们怎么查他的户籍啊?”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找裴骏的妈妈王霞。”贝乐道。
对!这的确是条捷径。可是。
“裴骏假如在家怎么办?”
“我们见机行事。”贝乐看了下表。“现在时间还早。晓天,你能去吗?”
历晓天被他这一问,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问题。”他挠挠头道,“我已经跟我妈妈说好了,我这几天每天要到你家去做功课。她也没说什么,她自己最近忙着接待她那几个从美国回来的同学,也没工夫管我。”
“哈哈,我也没问题!”叶韵欢快地说。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川河路。
他们商量先由贝乐打头阵,上门去找裴骏,并想办法把裴骏引到楼下的花坛。然后,历晓天上楼去跟王霞说话,他得尽可能套出有关裴骏身份的线索。至于叶韵,她躲在暗处,协助贝乐。因为裴骏是凶嫌,有攻击倾向。相对来说,贝乐面临的危险更大一些。虽然计划不怎么周全,实施起来,问题也是多多,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商量妥当后,他们便兵分三路,开始各自行动。先由贝乐上门试探。他上楼之后,没过十秒钟,二楼的窗便呕的一下开了,历晓天发现贝乐在窗口向他们招手。他起初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二楼裴家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贝乐才要他们立刻上楼去看看。他跟叶韵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
“喂,出什么事了?”历晓天才刚走进屋,就闭上了嘴,他看见贝乐正扶着一个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
“我进门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她倒在地上。―阿姨,您慢点。”贝乐一边说,一边指指卧室,“您是不是要去躺一会儿?”
那个老妇摇了摇头。她的脸有一半被花白的头发挡住了,但是从头发的缝隙里,历晓天还是看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嚓,再看叶韵,她也好像被吓住了,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老妇人伸手指指身后。“那边。”她的嗓子很粗。她指的地方是客厅。
贝乐扶着老妇人走进客厅,让她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她显得非常虚弱。
历晓天乘机环顾四周。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公寓,陈设虽然很简单,但很干净。客厅里除了有那张长沙发外,还有一张体积庞大的理发椅和两个五斗橱。很少有人会将两个五斗橱并排放在同一个房间,历晓天立刻对五斗橱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现在,他确信裴骏不在家,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朝五斗柜走去。
他轻轻拉开了抽屉。
“关上!”突然,他耳边传来一声几乎撕破耳膜的号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之前那个虚弱的老妇人冲上来,砰地一下关上了抽屉。
“你乱翻什么!他会生气!”老妇人坐回到沙发上,低声说道。转眼之间,她又恢复了平静。
贝乐用眼神问历晓天―抽屉里是什么?
剪刀―历晓天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阿姨。谁会生气?”贝乐问道。
“他!”
“他是谁?”
“我儿子!”老妇人眼神木然,答话的口气也很古怪。这令历晓天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案件报告上邻居提到王霞时说的话―“王霞的智力有问题,不算白痴,但跟普通人还是有点区别,她有点傻。”确实。假如她不傻,怎么不问问他们是谁,为什么会突然跑进自己家里来?
贝乐似乎也想到了同一点,他跟历晓天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叶韵则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皱了皱眉。
“阿姨,您儿子叫什么?”贝乐问道。
“你们是谁?”老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历晓天随口答道。他说完马上觉得不对,儿子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叫什么?但王霞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顾点头。
“哦。哦。”
“您儿子姓什么?”历晓天继续问这个问题。他看见贝乐跟叶韵耳语了几句,后者乘王霞不注意,偷偷溜进了其中的一间卧室。贝乐一定是让她去作搜查了。
王霞没回答,只是呆呆盯着前方。
“阿姨,您是叫王霞吧?”
“哦,哦。”王霞点头,忽然又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啊。”贝乐这次答得很快。
“哦,哦。”王霞放心地点头。
“阿姨,裴云去世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灯笼?”贝乐突然问道。
王霞皱着眉头想了会儿。
“不知道。”她道,“我只看见绿灯笼。”
“绿灯笼?”贝乐想了想又问,“是有人送来的吗?”
王霞木然地看着前方。
“阿姨,您是怎么摔倒的?”隔了一会儿,贝乐又问。
“不知道,突然就摔倒了。”
“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贝乐朝王霞的后脑看去,蓦然,他的脸沉了下来。历晓天看见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手电筒来。
“怎么啦?”历晓天凑上去问。
“好像有血。”贝乐拿起手电筒,靠近王霞坐下,“阿姨,我要看看您的后脑,我发现您有几根白头发,我帮您拔了吧?”
王霞听他这么说,皱起鼻子,像鳄鱼一般笑起来。“呵呵,好的,拔白头发,好啊,拔吧,白头发不好,拔吧。”
贝乐小心翼翼地将手电筒对准王霞后脑上的一个部位,“帮我一下。”他对历晓天说。
历晓天按照他的吩咐将王霞的一部分头发扳到一边。王霞的头顶下方露出一个很小的伤口,那地方还在向外冒血。
“阿姨,您不疼吗?”
“哦,好像有一点。”王霞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要不要上医院?”历晓天小声问贝乐。
贝乐摇头。“不用。这个伤口很小,马上就会好的。”他收起了手电筒,问王霞,“阿姨,刚刚谁在这里?”
“小骏啊。―你们是谁?”她又问。
“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您又忘了?―刚刚只有他在吗?”
“哦,哦。”王霞点头。
历晓天想,如果她不是真的痴呆,那就一定是个超一流的演员。
“你们是不是吵架啦?”贝乐又问。
“没有。不吵。”
“他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打你?”
“没有。他玩剪刀。”
“玩剪刀?”
“嗯。玩剪刀。他喜欢剪刀,不喜欢别人看他的东西。”
“他现在去哪里了?”
“他去买东西了。”
历晓天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夜里七点。裴骏会不会是去买晚饭了?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贝乐也想到了这一点。
“吃过了。”
“吃了什么?”
“饼。”
“饼?什么饼?”
“圆的饼。―咦,你们是谁?”
历晓天听到这句,差点崩溃。可是,贝乐依旧很耐心。
“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阿姨,您刚刚吃的是什么饼?是您自己做的?”
王霞摇摇头。她突然一下抬起自己的手,历晓天和贝乐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她要打他们,可她只是指指手腕说:“坏了。”
历晓天猜测,她那意思大概是说,她手腕不好,做不了饭。
“那这饼是哪儿来的?是小骏买来的?”贝乐问。
王霞摇头,笑着说:“是朋友送的。好吃得很。”
历晓天突然瞥见了理发椅后面的垃圾桶,他立刻走上前去,果然发现垃圾桶里塞了一个油乎乎的纸袋,上面写着:台湾烧饼。
“您刚刚吃的是这个吗?”他把纸袋拿给王霞看。
“哦,哦。”王霞点头笑。
“阿姨,送饼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贝乐问道。
“就,就刚才。”王霞挥舞了一下手。
“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历晓天又问。
“走?”王霞直摇头,她朝一间卧室指了指。
什么!历晓天大惊,难道?难道她的意思是那个人还没走!?
他的神经顿时绷紧了。他朝贝乐望去,后者却已经飞快地奔进了王霞指的那间卧室。糟糕!历晓天突然想到,叶韵就在那个房间。
突然间,卧室里传来一声惊叫,“啊―”
历晓天知道那正是叶韵的声音。她出什么事了?!
他觉得自己的腿在发抖,心跳快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了。她为什么叫?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边问自己,一边快步朝卧室奔去。
这时候,他听到房间里传来贝乐的一声怒吼:
“裴骏,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