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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与麻袋(1 / 2)

“没有木箱,这就怪了。”田村向老妇告别以后,沿着原路往回走,边嘟囔着说。

“老妇说那伙人当中有人背着袋子。那袋子肯定大有问题。”龙雄也觉得事有蹊跷,“会不会是老妇看走眼了?”

“不会,不可能把木箱看成麻袋的。她说有人轻松地背着袋子,那可能是工程人员用的工具袋。”田村喃喃自语地说,“真是怪事啊。难不成他们真的是工程人员?这就变得前后矛盾了。”

发电所的白色建筑物映入眼帘,周围架设着许多电线,还有整齐的白色绝缘电瓷,看似戒备森严的禁地。

“我们进去探问一下。”

田村说完,走进波斯菊盛开的大门内,通道上铺着碎石,到处插着“危险”的警示牌。

走进发电所,各种机械的轰鸣声不停地灌入耳内。

“请问有什么事吗?”警卫走了出来,挡住去路似的问道。

“我们想请教一些问题,请问所长或主任在吗?”

警卫消失在建筑物深处,没多久便走出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工作服的胸前口袋插着一把折尺,他自称是发电所的主任。

“百忙之中打扰您,实在抱歉。”田村先表示歉意。机械声轰隆作响,必须提高嗓门才行。

“一个星期以前,岐阜县的土岐市是否寄了绝缘电瓷给贵所?”

“绝缘电瓷?”主任的声音也不逊于田村,大声地问道,“我们经常收到绝缘电瓷,可是一个星期以前并没有。”

“筑场车站有保留到货存根,寄件人是爱知商会,收件人是贵所,有一个木箱。站务员说,是个像电信工程员的人过去领的。”田村拿出记事本,一边看一边说道。

“所有备品的订购,都由我们总公司的采购部处理,”主任接着说,“我们从未收过爱知商会寄来的货品。而且,您说是木箱吗?”

“是的。”

“电瓷通常不会用木箱装运。大宗零件,比如高压线用的绝缘电瓷,都是用草席包裹后,再用木框固定;小零件则是用稻草卷妥,装进草桶里。电瓷的包装有固定规格,绝不会用木箱装货。”

“这就奇怪了。”田村故意歪着头说,“车站明明有到货存根,而且又是一个电信工程员去取的呀。”

“他们弄错了。”主任坚持说,“就算我们不去取货,货运行也会送来,而且这里跟工地不同,根本没有电信工程员。”田村刚才那番问话,仿佛有损发电所的信誉似的,主任显得有点不高兴。

“您要问的就是这件事吗?”

田村欠身致谢后,主任便又急忙地走进里面。

“我猜得没错。”田村走出噪声轰鸣的发电所,来到外面时说道,“木箱根本没送到发电所,里面装的也不是绝缘电瓷,而是那具用来上吊的尸体。”

“重达五十九公斤……”田村走出波斯菊怒放的庭园,放慢脚步继续说道,“一具尸体加上一个木箱,刚好是这个重量。”

“可是这样的重量,得两三个人才搬得动。”龙雄说道。

他们走下坡之后,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就是啊,一个人绝对搬不动。”田村点头说道。

“当然,老妇应该看得清楚,即使视力再差,也不可能没看见。”

“不过,”田村平静地反驳,“老妇说,那时候已经傍晚,天色太暗了,也许她真的没有看清楚。再说老人的视力也靠不住,就算有年轻人作证,也未必绝对正确。”

“你认为是她把木箱看成工具袋了?”

“不是,也可能真的是工具袋。也许从天色昏暗的远处看去,真的看不出那是木箱。”田村断然地说道,“我们来做个推论吧。假如寄来的是木箱,只能是木箱,没有其他东西,我们光是查这一点就行了。那伙人收到木箱,在天黑以后把木箱运上山。当然,这样做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村子时,不巧被那个老妇撞见,但是最后还是安全过关了。”

阳光明亮耀眼,在将近正午的艳阳下,青木湖的一隅,湖景美丽,与昨日所见的景色截然不同。

田村看了看手表,说道:“十一点四十分。我今天得赶去松本分社,跟几个同仁打电话联络。现在不比以前,必须彼此合作才行。”

田村之所以满头大汗,不是因为被阳光晒得发热,而是激动的反应使然。

“之后看情况,我打算到土岐一趟。”

“土岐?”

“嗯,我要调查寄货的经过。说不定爱知商会是个虚设的公司,也可能真有其事。万一真有这家公司,那就是凶手盗用别人名义。不过,站务员应该记得寄件人的长相,只要从这里着手,也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

“真能找出线索吗?”龙雄不由得提出质疑。

“当然可以。怎么啦?”田村不服似的反问道。

“那伙人心思缜密,才不会轻易露出破绽呢。而且站务员也未必记得乘客的长相,他们每天接触的乘客太多了。你还记得之前那起棉被裹尸案吗?到头来,无论是汐留站或名古屋站的站务员,都没能记住凶手的面貌呢。”

“嗯,这样说也有道理。”田村并没有反驳,“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这条线索。总之,我若不亲自查访是没办法安心的。对了,你打算怎样做?”

“我吗?我不便影响你的工作,暂时留在这里,之后再回去。”

田村已经由报社组织动员起来,成为这起事件“特搜组”的成员之一,必须在团队指挥下行动。龙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考虑到他的立场。

田村坐上开往松本的火车出发了,龙雄来到站台上为他送行。他从车厢上狭小的窗口探出身子,朝龙雄挥手向南而去了。

在陌生的车站为朋友送行,龙雄心里不禁涌起淡淡的哀愁。车站的木栅内,波斯菊恣意绽放,每片花瓣仿佛都在拼命吸取白色的阳光。

下车的乘客不多,龙雄跟在乘客后面,走到检票口,正要把车票递过去的时候,旁边有人“喂喂”地喊住他。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协助他们查阅到货存根的副站长。

“您是那家报社的人吗?”

龙雄心想,田村之前递出名片,所以副站长可能认为他也是报社的人。副站长好像有话要说,龙雄含糊地朝他点点头。

“那个木箱里的货品有什么问题吗?”

副站长的态度不同于刚才的不耐烦,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有点小事想打听一下。”

“是吗?”

龙雄没有详细说明,副站长有点失望,不过他这样说道:“其实,在你们离开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件货品未送到之前,就有人来询问过了。”

“咦?什么时候?”龙雄朝副站长走近了一步。

“四五天前。”

“噢,是什么样的男人?”

“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女人?”龙雄睁大眼睛问道,“噢,是个女人吗?”

“她长得年轻又漂亮。这里难得看到这么标致的美女,从她的措辞来看,八成是东京人。”

是上崎绘津子!龙雄紧张了起来,她来过这里了。

“她问了什么事?”龙雄急切地问道。

“她清楚地说出寄货站的名称和品目,并询问最近从土岐津车站寄出的绝缘电瓷是否到站。”

上崎绘津子既然知情,想必也知道尸体怎么运送,不,恐怕所有内幕她都了如指掌。龙雄像遭雷击般震惊。

“后来呢?”

“后来,我回答说,货品送达后,已经有人领走了,她便礼貌地说声谢谢,就朝出口方向走去了。”

“慢着,那是在山上发现上吊尸之后的事吗?”

“嗯,山上有人上吊,在我们这里造成骚动,我内人还背着小孩上山去看,现场闹得沸沸扬扬。对,对,那女人是在那之后来的。”

“噢,原来如此。”

上崎绘津子来这里调查什么?龙雄再次叮问:“那个女人大约几岁?是怎样的身材?”

“二十二三岁,是个身材苗条、气质高尚的小姐。怎么说呢,她给人的感觉像是芭蕾舞者那样,身材稍微高一点。”

她绝对是上崎绘津子。

“我们这条大糸线,最近全面通往新潟县的糸鱼川站,以后从东京来的登山客当中,也会有那么漂亮的小姐吧。不过,那件货品跟那个美女有什么关系呢?”

副站长的疑问,也正是龙雄想知道的。

龙雄走出车站,不知往何处去,站前有间简陋的小吃店,他饥肠辘辘,便走了进去。

这里的名产是荞麦面。

在荞麦面还没端来之前,龙雄双肘支在餐桌上,呆然若失地抽着烟。几个当地青年靠在角落,两脚搭在窗框上,悠哉地欣赏收音机播放的歌曲。

(上崎绘津子来到车站,询问那件货品是否送达。既然她知道货品是从土岐津站寄来,也知道里面装着“绝缘电瓷”,想必所有的犯罪事实,她都知之甚明……没错,她一开始就知道所有内幕。)

(她什么都知道,那又来调查什么呢?是来确认货品寄达了吗?不,不可能。她是在报上看到上吊尸体的消息之后才来的?她应该知道“货品”已经送达了吧。)

荞麦面送来了。汤头太咸令人食不下咽,龙雄勉强吞下肚,又想着这个问题——她来确认那件货品,究竟是什么目的?其中必有隐情,是什么原因?

龙雄只吃了半碗面,又开始抽烟。角落传来收音机的歌曲和那几名青年打拍子的拍手声。

忽然,他脑中掠过一个想法,便从矮凳上起身。艳阳高挂天际,把外面的小径照得发亮,尘土轻轻飞扬。在半路上,他与两个背着背包的年轻男女擦身而过,男子的腰际挂着一本鹿岛枪岳五万分之一的地图。

龙雄又来到今早才来过的村子。这是他第三次来此地。

“请问,两三天前,有没有一个年轻小姐来过这里?她是一个人,从东京来的。”

这村子总共有十二三户人家,龙雄挨家挨户询问。年轻人和女人都下田干活去了,只剩下老年人和小孩。龙雄确信,像上崎绘津子那样的女子来到这里,任何人都会有印象。

果然被龙雄猜中了。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这样说:“她去了那座山,是我带她上去的。”

“你带她去的?小弟弟,她有什么事吗?”龙雄按捺着内心的激动。

“她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被丢掉的木箱。我说之前在山上见过,所以就带她上去了。”

龙雄请那个少年带路。

那里并不是山上,只是离道路约二十米的灌木丛,那个被丢弃的木箱已损毁不堪。

木箱里有许多陶瓷碎片,已经从破裂处散落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灌木丛中闪烁着纯白光芒。

龙雄查看系绳上的货签,上面沾满了污泥,不过字迹尚可辨认。

寄件人:爱知商会

收件人:××电力股份有限公司白马发电所

龙雄双手环胸,伫立着沉思。

上崎绘津子肯定是来确认这件货品。

少年不知何时离开了。龙雄坐在木箱上思索,他用手支着下巴,动也不动。风吹过灌木丛,虫子在破瓷片堆爬行。所有的思考像狂风般在龙雄的脑海中盘旋。不过,这件事必须冷静地追查下去。不要急,要沉着,龙雄频频这样告诉自己。他左思右想,却毫无头绪,始终僵坐在那里。

浮动的云朵,不时遮蔽阳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缓缓地移动着。

龙雄抱头苦思,每次思索便像碰壁似的反弹回来。

(那具上吊的尸体不是用木箱运来的。那么,是用什么方法?)

木箱里装满陶瓷碎片,重达五十九公斤,显然是特意把它伪装成运载尸体。为什么要这样故布疑阵呢?是出于什么原因?

上崎绘津子为什么要来这里确认这个木箱?而她也亲眼看到被弃置在灌木丛中的木箱了。那时候,她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这一切?

各种线索错综复杂,令人找不到头绪。尽管困难重重,却不见得找不出破绽,尸体一定藏在什么地方,非藏在某个地方不可。

龙雄极度困倦,从木箱旁站了起来。钻进破瓷片底下的虫子,又往其他破瓷片爬去,动作非常缓慢。他呆望着某只虫子。

他暂时从思索中解放,不,不是解放,而是从麻痹状态中逃离。这时候,他脑中掠过一抹闪光,大脑有一部分已恢复思考能力,那不是意志力,也不是他努力,而是突如其来的灵光乍现。那种情境不像是艺术家的灵感,比较像天神的启示。

龙雄取下木箱上以系绳固定的货签,放进口袋,然后走下斜坡,枯草被踩得沙沙作响。

回到路上,龙雄疾步走回村子。在秋阳之下,每户人家都显得闲静安谧。龙雄挨家挨户地喊道:“有人在吗?”

屋檐下吊着柿干,像佛珠般映现在缘廊下的拉门上。

“什么事?”

老妇走了出来,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到龙雄,仿佛在说,你怎么又来了?

“婆婆,工程人员扛的袋子真的看起来很轻吗?”

老妇似乎觉得龙雄太烦人,紧闭着嘴,没有立刻回答。龙雄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一百日元的纸钞塞进老妇满是皱纹的手里,老妇愣了一下,不知所措。

“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不是很重的样子。”老妇回答。

“噢,看起来很轻吗?”

“嗯,好像很轻。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只袋子有点蓬松,对方还用单手提着。”

“咦?用单手提着?”龙雄上前问道,“这么说,他是时而提着,时而扛在肩上的?”

“好像是。”

龙雄火速赶往筑场车站。

大概是列车尚未到站,隔着办公室玻璃窗可以看到副站长坐在桌前发呆。他认出了龙雄,便起身走了过来。

“您查清楚了吗?”副站长说道。

“查清楚了,是这个吧?”龙雄从口袋里取出货签给他看。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已经找到了?”不明就里的副站长微笑着说道。

龙雄没有理会副站长,说道:“不好意思,我想再向您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这只木箱是什么时候由货车送到这里的?”

“货车?不是货运,是客车。”副站长当下回答。

“咦?客车?”

龙雄感到惊愕。不过细想起来,客运比较合理。

“噢,原来如此。对不起,请问是哪一天送到的?”

“请稍等一下。”

副站长回到桌前,摊开账簿。这次他不但没有板着脸,还抄了张便条纸拿了过来。

“是到货的当天早晨由起站寄出,再由一二三班次列车运来的。”

“几点到站的?”

“十八点二十分。按照顺序来说吧。九点三十四分由土岐津站发车,十三点三十三分抵达盐尻站。转到中央本线,十四点十分发车,于三十七分抵达松本站,十五点三十分连接开往大町的火车,十六点三十六分到达大町。然后再连接我们这条支线,十七点五十分发车,十八点二十分抵达本站。这中间的转接站很多,相当麻烦。不过,各站停靠的时间很充裕,装卸货品不可能来不及。”副站长详细地说明。

“十八点二十分……就是傍晚六点二十分。”

龙雄抬头看着窗外。傍晚六点二十分,天色应该微亮。走到那个村子,是薄暮时分,时间正好符合。龙雄又想,那伙人必须跟着货物在各个车站上下车。换句话说,他们必须在货品送达发电所之前先行取走。

“副站长,”龙雄问道,“十八点二十分木箱到站的时候,有个背着袋子的男子肯定在下车的乘客之中,不知道检票员是否还有印象?”

“什么样的袋子?”

“有点鼓鼓的,不过看来很轻,单手就拿得动,可能是麻袋之类的。”

“大概不记得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帮您问问看。”

副站长问过检票员,对方回答说不记得有那样的人。

龙雄向副站长致谢以后,返身离去。

然而,他又停下脚步。他想到人比货物先下车,木箱从列车前头的行李间卸下后,送到领货处出站,少说也得二十分钟。

那伙人如何打发那二十分钟呢?所谓的那伙人,也就是站务员以为是发电所员工,便把木箱交给他们的那几名工人装扮的男子。

龙雄的目光突然落在车站前的小吃店。他刚才在那间店吃了荞麦面。

他们在傍晚六点二十分抵达,肯定很饿。在取走木箱之前,他们尚有二十分钟的空当。他可以想象饥肠辘辘的人,大概会出现什么样的举动。

龙雄径自朝小吃店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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