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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女人并没告诉自己玉野现在住在哪儿,这种透露方式实在很奇怪。而且她只告诉自己说,玉野文雄在辞掉银行之前曾担任过总行的考查课长……从这一点来看,对方又不像是玉野的情人萩村绫子。

那个电话果真是告密电话吗?对方之所以只说一部分,莫非是害怕说出全部后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她想给自己一点暗示,然后让自己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修二有些不安起来。

修二从未听说过光和银行考查课,他本来就对银行的情况不熟。

次日,修二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夫是银行员工,所以他想问一下姐姐考查课是干什么的。

“姐,最近好吗?”

“哎,就这样过呗……你说是要去调查那个送花人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花店那边果真不清楚……”

修二真想说,那花很可能就是曾住在附近公寓的那个女人送的,不过此刻他却没说出来。他不想让姐姐问一些多余的问题,以后说也无妨。

“那个,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姐夫的银行?”

于是,修二便说了考查课的事。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姐姐打回了电话。

“我刚才问了。阳光互助银行没有所谓的考查课。”

“也就是说,只有某些银行有?”

“对,听说一个叫光和银行的有这个课。”

“到底是同行啊。”

“对方说,考查课类似监察,在他们银行叫做考查课。”

“银行内的监察机构,也就是监督咯?”

“没错。虽然银行内不会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但如果出现一些比如贷款额过高、担保额又太少之类的情况时,考查课就会仔细调查并向上级汇报,这就是考查课的任务。他们还说,比起总行来,这个课的工作对象更倾向于支行。”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考查课啊。”

“怎么,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修二挂断了电话。

如此说来,考查课的工作似乎与存款者并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他们的工作主要是监督各个支行,防止出现贷款过多或不当业务等。银行是保管储户重要存款的金融机构,所以他们也要时刻擦亮眼睛,以免在业务上出现过失。而担负起眼睛功能的就是这考查课。一言以蔽之,考查课即银行里的监察机构。银行有这种机构乃是为了维护其稳健的信用,所以绝不是丢人的事情。不,岂止是不丢人,正因为其职责是为了保护存款人的利益,它的存在反倒成了银行信用的保障。

那么,光和银行的加藤秘书在S堂会见自己时,为什么不把玉野文雄曾做过考查课长的事情明确说出来呢?

玉野从光和银行辞职,接着立刻创建了樱总行,代理保险业务。而光和银行的花房行长又作为发起人之一积极参与了樱总行的创建,并为其提供了全方位援助。如此说来,就算玉野与花房行长没有私人关系,那也应该为银行立过大功。一般说来,一名辞职的银行职员,无论他去开什么样的公司,银行的行长也不可能如此大力支援。何况,光是得到银行行长的援助,玉野的樱总行也足以对外树立莫大的信用了。

那么,玉野文雄究竟在光和银行立下了什么功劳呢?为什么那名电话通报者说他是“被委婉地轰走”呢?

樱总行没落了,被东阳生命保险公司收回了营业权。当时光和银行没有去援助玉野文雄,这可以看成是将其“轰走”的一环。现在,光和银行和玉野文雄完全断绝了关系。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事情一定还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果说玉野为光和银行立下了大功,那必然是在他的工作管理上。身为考查课长,其职责主要是监督地方支行,或许这个玉野课长发现了支行的重大过失,避免了祸患。目前只能想象到此了。

可是,疑问随之又接踵而来。倘若真是这样,玉野为何没能在银行内获得升迁?为什么被委婉地轰走?虽然并不清楚离开银行创建独立公司是否是他的梦想,可一想到玉野的没落,总让人难以接受。

修二明白,自己若想揭开这个秘密,必须先弄清玉野在做银行的考查课长时发生过什么事情。

正当他想到这儿时,电话铃响了。

“喂。”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是艺苑画廊的千塚。

“啊,昨天实在是有劳您了。”

“哪里,你太客气了。怎么样,昨天问我要你电话号码的那个女画迷,她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还没有。”修二这么回答道。他不清楚千塚是随便问问还是故意装糊涂。

“是吗?那她早晚会打给你的。对了,山边,有件事必须得请你加把劲了。”千塚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哦,什么事?”

“是这样,光和银行的行长刚才给我来电话了。”

“……”修二也正巧在考虑这件事,心不禁咯噔一下。

“他说想要你三张画,八号或十号的那种,还说想尽快到手……”

“你那边应该还剩下一些啊。”

“他想另外要几张。我那边的那些他也都看了,说是要几张新作。这个月内要三张,你能不能搞定?价钱也会多出的哦。”

“一个月三张?”

若是一个月画三张,那自己就没有时间调查案件了。

“我说,好像有点够呛啊。”

“那你能不能尽量想想办法?行长很热情。对你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有三十天呢,三张还是能画得起来吧?”

“那个,可是我还有点别的事。一张的话应该没问题。”

“可对方说要三张。”千塚语气强硬起来。事关画商的生意,他顽固坚持也是自然。

“那让我考虑考虑。”修二敷衍了一句。

“还考虑什么?赶紧干吧。我知道你也需要到处散散心什么的,可工作也还得好好干啊。”千塚笑了,可还是带着一丝逼迫的感觉。千塚觉得是他把修二推销出去的,怎么说修二也得知恩图报。

光和银行的行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下要三张画?修二想不明白。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艺苑画廊那边应该还有三张没卖掉。听千塚刚才的意思,行长不大想要那三张,而是希望买到新作。可谁能保证他会满意新作呢?若只要一张的话倒还好说,可他却一下要三张,而且还要自己在一个月内画出来。修二实在弄不清行长的意图。

总之,无论是玉野文雄原先所在银行的行长提出这种要求,还是加藤秘书约见自己,以及有人打电话透露玉野的事情,修二总觉得这些事像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接近正午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又是女人的声音,这不禁令修二一怔。不过,却与昨天的声音不同。

“我是涩谷海格花店的。”

“你好,我是山边。”

修二的眼前顿时浮现出道玄坂花店那个下巴凹陷的女店员的面孔来。

“你是后藤小姐吧?”

“是的。上一次承蒙惠顾……事实上,您上次要找的那个订花的女客人,我又看到她了,所以通知您来了。”

“哎,在哪儿?”

修二立刻把听筒紧紧地贴在了耳朵上。

山边修二去了涩谷的海格花店。

“欢迎光临。”叫后藤的那名女店员迎了出来。

“多谢你刚才打电话。”

“这也只是个偶然而已。”女店员笑眯眯地说道,“昨天我从店里回去时,遇到了您上次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给您家订花的那位漂亮女子。”

“这么快就遇到了,真是太幸运了。”

“是啊,刚受您所托就遇上,我也吓了一跳。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我心口都扑通扑通直跳。”

“你说是在豪德寺车站?”

“对,是小田急线……因为我回家时要在豪德寺站下车。”

“请讲得再详细一点。”

“当时是下午六点左右。正巧昨天家里有事我就早退了。我出了检票口,正在下车站的石阶。您大概也知道,豪德寺的车站修在高出道路的地方,必须要上下石阶才行。这时,我忽然从对面上来的人群中发现了她的脸。”

“是一个人吗,那女的?”修二这么问,是想确认一下玉野文雄有没有在她身边。

“我想是一个人。当时她身旁似乎没有人跟着,正一个人急匆匆上去。而且,化妆也比来这儿时要艳得多。”

“艳?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我这么形容准不准确,反正当时她有点浓妆艳抹的感觉。她穿的是西装,这也跟来店里订花时穿的质朴衣服完全不同。”

“应该没看错人吧?”

“她那张脸我印象很深。”

“原来如此,您的记忆力确实厉害。”

“哪里哪里,没那么神乎……可毕竟是您刚拜托的,所以在看到她的时候,我心里一紧,仔细多看了好几眼。她的双眼皮,完全有您画上的那特征。”

“这样啊。你那样盯着人家看,她没有发现吧?”

“像我们这些在小店里上班的人,不会给只来过一次的客人留下什么印象。而且,她走得也有点急,似乎根本无暇留意其他事。”

“就这些吗?”

“不仅如此,”后藤微笑了一下,“我受您所托,感到某种责任感,所以就立刻折返回去,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哎,你?”修二不禁为她的热情感佩不已,投去感激的眼神。

“那是当然。不过对方并不知道我这小小的刑警游戏。我一直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到哪儿去。结果到了检票口后,她没有买票,而是径直通过检票口走向了站台。她用的是月票。”

“是吗?”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直接停下来呆呆地看她乘进了上行的电车。”

“你刚才说当时六点左右,对吧?”

“没错。我倒是有个设想不知该不该说。说不定,她是这个钟点才开始上班的人?”

“有道理。”

“总之,正如我刚才告诉您的,她当时的服装和化妆跟上次来店里相比明显更花哨。”

修二明白后藤想要表达的意思。当女店员说到那女人持有月票,很可能是上班族时,他就判断那个萩村绫子有可能后来找到了新工作,住处也从姐姐家附近的公寓搬走了,所以这些不难想象。可是,以前经常去她住处的玉野怎么样了呢?莫非玉野已经潦倒到萩村绫子非上班不可的地步?

出了花店后,修二不知自己该如何打发傍晚五点之前的这段时间。现在才只是一点多,就算去一家廉价餐馆慢腾腾地吃一顿午饭,也还有大把时间。

修二盘算着或者去周围的画展转转;或者去好一段时间没参观的美术馆溜达一圈。古代美术经常会为他带去灵感。大概是两三天前的报纸上说,某美术馆正在展出中国的青铜器,他一直想去看看。

可是,他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心情来。要不,干脆去拜访一下好久没见的老朋友?眼前浮现出两三张面孔,可他却仍没有兴趣。过五点后必须要去一趟豪德寺车站——此刻脑中的思考被案件牢牢束缚住,那些平时抬脚就去的展览会或朋友交际,现在完全游离出自己的心境。

他觉得调查玉野文雄更重要。身为考查课长,玉野到底为银行立下了什么样的功绩?从昨天起他就在思考这件事,自己必须尽早调查清楚。真想把时间都用在这上面。

可是,该从哪里着手?即使去了光和银行对方也不会告诉自己。银行方面一定会拼命隐匿,这点从昨日会见的那个加藤的态度就已显而易见。

修二在站前大街上闲逛起来,成了一个漫无目的、四处溜达的闲人。他不时混入穿梭的人流,一会儿瞧瞧路边的商店,一会儿又停在信号灯前点上烟斗,眺望行色匆匆的路人。

怎样才能知道玉野考查课长的功绩内容呢?他不断地思索着方法。忽然,一条妙计浮上心头。

银行的玉野考查课长立过大功,也就是说光和银行的某家支行出现过重大过失。只要找出这家支行不就行了?

光和银行的营业网点主要在日本中部地区一带,支行无疑有好几十家。修二想起那密密麻麻罗列在银行广告中的支行名字来。光和银行也一定跟其他银行一样,会炫耀其支行数目的庞大。

一家一家地调查这些支行会要命的,而且也不能保证人家告诉自己的就是事实。不,这条路绝对没戏。如同东京支行保持沉默一样,总部和支行也必定会严守秘密。修二确定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他走进涩谷车站,随着人流移动脚步,思考并未停止。

——假如,玉野发现了支行的重大过失,从而为总行作出贡献的话,那么该支行的行长自然会被逼辞职。玉野从光和银行辞职,创建樱总行做保险代理业务是在两年前,也就是说,支行长的辞职时间,也应该在那个时间点的一年或两年前。如此推测肯定是没错的。

所以,只需针对光和银行的各个支行调查这一点就行了。此前模糊的幻想忽然具体起来,焦点也明晰显现。

可是,自己该怎么调查呢?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问光和银行总行,了解过去的一两年内各支行行长的人事变动情况。可是,自己没有人脉,银行也一定不想对外公布这些事情。并且,就算知道各支行长的人事变动情况,作为外人也无法判断其中到底哪一个是惩罚性的停职。为了维护银行的信誉,银行方面会以辞职照准的形式解雇员工。当然,倘若这事作为刑事案件而曝光就另当别论。否则,外部是无法知道的。

但是,修二却并未放弃这种构思。有一点可以想象,虽然调离等人事变动很常见,但支行长辞职的情况还是不多见的吧。只要全部调查一遍,把那些退休离职和主动离职者都排除掉,那么,因特殊情况而离职的人就会浮出水面。

思路基本上明晰了,范围也缩小了。

那么,接下来如何做才能获知这些退职支行长们的情况呢?若是无法拿到这些资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这次他没有担心,因为他似乎已找到了办法。

他想起了报社。报社在中部地方拥有很多分社。只要去分社打听一下,一定可以很容易弄清光和银行各支行的退职支行长。只要把这些资料收集起来,就可以绘制出一张退职支行长的一览表。

修二不禁想起了R报社的美术记者阿辻。阿辻的工作与画坛关系密切,经常出没于各个展览会。这位记者对修二格外关注。

阿辻是一名奇怪的男子,虽然职务是学艺部总编,可在报社的出勤却很散漫。一星期能出勤四天算是好的,而且上班时间也不固定。部长对他这不规律的出勤睁一眼闭一眼。因为部长跟他是同届,也不好批评他。

阿辻虽然是一位美术记者,却致力于培养年轻画家。展评时也经常会报道一些无名画家的工作状态。所以他深受年轻画家们的喜爱,而且阿辻也经常把伙伴拉到自己吃得开的酒吧里去。可以说,他简直就是在画坛报业小有名气的头儿。

修二决定去求阿辻,让他跟社会部联系一下,再去拜托拜托分社。只是他担心这个时间阿辻不在社里上班,于是试探性地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话筒那边竟忽然传来了阿辻的声音。报社附近有家便宜的餐馆,名叫“印第安人”。阿辻说他正要去那里吃午饭呢,要修二赶紧过去。

修二立刻跳上地铁赶去“印第安人”。只见阿辻那半白的长发正垂在咖喱饭的碗上。

阿辻没问修二的意见直接为他点了咖喱饭。现在的时间是两点。

“我来是求您点事的。”修二说道。

“你要办个人画展?”年近五十的阿辻皱起眉头问道。

“不是。”

“那是什么?”

“你在社会部那边有熟人吗?”

“当然有了。别看我现在这样,刚入社时,我曾想当一名社会部的名记者呢,不过后来立刻被调到了学艺部。现在整天被逼着跟那些蹩脚的画家们混在一起,我都腻透了。现在的社会部部长与我是同届。”

“其实,我是想求你这么一件事。”

修二便把自己的请求告诉了他。当然,省略了目的。

“真是奇怪的请求啊。你打听退职的支行长干什么?”

“这里面有些原委。”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你这事我答应了。”

“是吗,那可太感谢了。”

“我回去之后立刻就跟社会部长说。这样的话,三四天之后你来一趟社里。”

“知道了。我几点来找你好呢?”

阿辻一听,张开大嘴笑了。门牙缺了一颗。

“也是啊。像我这么重要的人物,究竟什么时候会坐在办公桌前呢?我也弄不清楚。好,我看这样吧,我给你打电话好了。要不晚上,你来银座一家叫Point的酒吧。”

“Point?”

“没错。我的一个窝。”

“知道了。那就拜托了。”

“嗯,好的。”

突然,嘴角沾满黄色咖喱的阿辻又瞪大了眼睛说道:“听说光和银行的行长在频频购买你的画,有这事?”

“是谁告诉你的?”

“昨天我无意间去了一趟艺苑画廊,是千塚说的。”

“他连这种事都说?”

“既然那家伙开口了,看来他早晚会让我给你写点东西。那个男人,就不会说对他生意不利的话。听千塚说,光和银行的那个什么行长,只要你一个人的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的确是这样。”

“唔。”

阿辻把咖喱饭吃了个底朝天,盘子里只剩下了骨头。接着他使劲擦了擦嘴角,又喝了杯子里的水。

“那个银行家若是真心想要你的画,那他算有眼光。”

“……”

“我也觉得你的画有点意思。不过,你可千万别误解,我可不是在夸奖你。”

“我知道。”

“我也一直想帮你宣传个三两行。所以,你刚才说有事求我,我还在想,你若是办个人画展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写写。”

“我还没到那级别呢。”

“不急,反正你年轻,用不着为办个人画展着急……对了,话说你委托我调查光和银行退职支行长的事,真跟偏爱你的那行长没关系?我怎么觉得两者关系密切呢。”

“请不要误解,辻先生。有些隐情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您想想,我若真的是有什么功利企图,也不可能对退职的支行长感什么兴趣啊。”

“那倒也是啊。”阿辻高高地举起空杯子来,对服务生大喊了一声,“喂,添水。”嘴角仍残留着黄色咖喱。

五点十分时,修二从豪德寺车站俯瞰下面,看见姐姐在石阶旁下了出租车。站内和下面的商店街上都亮起了灯光,西下的落日从屋顶对面的薄云中洒落下缕缕残光。

“还来得及吗?”急急忙忙登上石阶的姐姐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修二说道。是他打电话把她叫到这儿来的。等电车的人只有二十来个,多半是女性。

“她好像是六点左右乘电车。”

修二向姐姐使了个眼神,问她等在站台上的人群中有没有“她”的身影。姐姐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

修二从未见过萩村绫子的脸,只是凭别人的描述在画帖上速写过一张人脸而已。跟报社的阿辻分别之后,他就给姐姐打电话把她叫到了这里。

要点虽然在电话里已简单说过,可到了这儿后,他又把“海格花店”女店员的话跟姐姐说了一遍。

“上夜班的话,莫非是酒吧女?”姐姐立刻推测道。

“有可能是吧。她用月票,或许不是白天上班。”修二靠在检票口附近的墙边上说。

“我很担心,那个人肯定记得我这张脸,我可不想让她发现。”姐姐说道。

姐姐与她曾在附近相遇过,而且对方又是送花给姐姐家的人。一旦对方发现了姐姐,对修二也会变得不利。于是他便让姐姐站在自己身后。

由于是下班高峰,电车班次频繁。姐姐不断地在穿过眼前的人流中搜寻年轻女人的身影,可是,四五趟车过去了,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这儿人太多不好找,咱们干脆站在石阶上看吧?”

对啊,好主意。坐电车的人必须要从下面的道路登上石阶,刚才修二看到姐姐的地方就很不错。

天黑了,四周隐隐暗了下来。不过石阶上有路灯,可以看见走上来的人。只是,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见人头,根本看不见人脸。

“还是到这边吧。”姐姐又买了一次车票,返回原先的地方。

已经六点了,下车的人多于上车的。尽管如此,二人还是一直守望到了六点半,可双眼皮女人始终没有出现在视野中。

“或许今天不来了吧。”

二人又等了二十分钟,姐姐仍没有发现她。

“难道并不是每晚都乘车?还是时间弄错了?”姐姐一面和修二走下石阶一面说道。

“不知道啊。”修二停了下来,点上烟斗,“真不好意思。姐,明天傍晚能不能再陪我找一次?”

“可以是可以,可家里还有孩子要人照看。”傍晚很忙,这让姐姐有些为难,“那个人真的与你姐夫的死有关?”

“我可以这么断言,再过一段时间后肯定会水落石出。总之我一定要找到她,你就再配合我一下吧?”

“好吧。”

二人下了石阶。修二虽然微微有些失落,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能第一天就成功,也太便宜自己了。即使没能发现她,不出三四天,报社的阿辻也会把自己拜托的资料交给自己。从那里或许也能找到线索。

第二天的同一时刻,天更暗了,还下着雨。从车站的石阶上只能望见行人的雨伞。

站在检票口的旁边,光凭雨衣的颜色就能一眼看出哪些是女性。

这次同样,四五辆电车驶过,什么也没发现。或许今天又要白搭了。

“难不成是花店的店员看错了?”姐姐问道。

“不可能。那个女店员记忆力特别好,我相信她。而且她为了确认那个女人,还特意返回石阶,一直追到这检票口呢。”

因为是高峰,所以下车的乘客很多。人们手中的伞在站台电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就在这时,姐姐的口中轻轻地叫了起来。

“就是那个人。”

有三个人正从检票口急匆匆地来到站台上,其中两个是男的。女的穿着米色雨衣,下面是白色长靴。姐姐立刻缩到修二身后,女人的侧脸从她眼前晃过。

修二还以为是弄错人了,因为这跟自己创作的形象差多了。女人的侧脸比想象中的要老一些,由于光线的缘故,脸上阴影的部分也很多。

“姐,那我去了。”

修二朝她乘进的电车走去。上行的电车很空,无论要观察还是跟踪,条件都很差。女人坐在座位上,一旁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另一旁则是一名年长的女性。彼此间都空出一个身位的空间。

修二装作随意的样子穿过她的前面。女人正拿出一本很薄的杂志。他一直走到相反的另一头,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在这种场合,画家的长发很是不便,太惹眼了。马上就有一名坐在前面座位上的女乘客回头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修二抬头望着吊环上的广告。是旅游地的广告。广告的下面,远远地看得见那件米色的雨衣。她正在读着杂志,脸看不清楚。

由于对方正在看杂志,修二便稍稍移动位置靠近了过去。然后他又把垂在耳际的头发用手拢了拢。真是的,自己怎么就这么笨,不知道买份报纸呢,这样至少也能把脸藏起来只露出眼睛啊。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修二斜着脸。她的身影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视野,低头看杂志的脸不时抬起,时而稍微调整一下身体的方向。

就在注视她的过程中,她的线条轮廓在修二的视野里也逐渐清晰起来。刚才还以为是认错人的那张脸,一点点向画帖上的形象靠拢了。她是双眼皮,虽然看不清楚细节。由于光线的缘故,眼睛一带凹了下去,鼻梁则凸显上来。车窗外路灯飞驰。

手表上显示是六点二十分。对于去酒吧上班的女人,时间似乎有点迟了。或许去的场所不同吧,昨天的这个时间并未看到她从豪德寺站乘车,而前天则是记忆力超群的花店女店员看见她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是每天都去上班,而独独昨天给看漏了?修二不得而知。

长期以来一直搜寻的女人正坐在离自己五米远的地方,一想到这个,修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感觉就像是终于遇到了一幅一直在追寻的画。

她的身材窈窕,身上裹着雨衣。不过,比起上班族,她的打扮中更透着一股生活的气息。

——这个女人与玉野文雄应该还未断绝关系吧?以前住在那栋公寓时,玉野时常来找她。据说玉野有妻儿。而他们的这种关系似乎已持续了很久。时间一长,女人也会有一种成为人妻的错觉吧?

目前并不清楚玉野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不过不难想象他的处境绝不会很好。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姐夫是被错当成玉野而遇害的。当此刻坐在那边读杂志的女人给姐姐家送去系有黑丝带的插花后,这种想象便得到了证实,因为那女人知道这一点。

照此看来,玉野或许正躲藏在萩村绫子家里。一旦知道自己被锁定为暗杀目标,当事人自然会想藏匿起来。豪德寺一带的地理情况复杂,不显眼的公寓和歇业商户的外租房都是上佳的藏身之所。

如此想来,之前的那处公寓也离郊区很近,路线也不简单。

不过连上次那种偏僻之处都被暗杀玉野的人给盯上,看来凶手一定是在玉野去女人那儿时尾随其身后,又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调查。比如玉野去公寓的日子、所走的道路、从H形小路的哪一头进去,还有身高、所提的文件包、外套的颜色。而姐夫外套的红茶色在橙色街灯的映照下发生了变色……

杀人犯并非熟悉玉野文雄。或许是受人之托?职业杀手?这也太离奇了。或许是某个组织里的人……

乘客站了起来。对面的女人往修二这边看了一眼,修二慌忙把脸扭向身后的车窗。新宿的霓虹灯绚烂夺目。

修二混在她身后的乘客里下了电车。

女人通过了检票口,似乎对身后的人毫无察知。

修二忽然想到,这女人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走路,能行吗?暗杀玉野的人肯定知道这女人。只要跟着她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玉野隐匿的地方。自己眼下不就这样尾随在她的身后吗?谁敢说别人就认不出她来?这女人也有点太大胆了吧。

虽然很无奈,但她也得生活,也要出来工作。不过,修二还是觉得危险正在涌向她那纤细的身体。他甚至不由留意起走在自己前后的男人们。

这时,在迎面走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忽然向他打起招呼来。

“哟,这不是山边吗?”原来是一个画友。

“啊。”真不巧,偏偏在这时候被人叫住。对方是个好酒的男子。

“去哪儿啊?连脸色都变了。”

“是,我有点急事。”

修二的眼神仍盯住那女人的背影不放,可是,那背影还是从他的视野里逐渐地远去了。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啊。来,上那边喝两杯去。”

“是啊,可今天不行,失敬了。”

“喂喂,连这点情面都不给?”修二被抓住了胳膊。女人在路口往右拐去。若是现在跑过去的话还不会跟丢。

“今天真的是不行,下次吧。”说着,修二硬把对方的手甩开。男子一脸气愤。

修二跑了起来。到达拐角往右一看,女人的身影已混入人流不见了。

那天后,修二又接连两天在同一时刻站在豪德寺车站。她的脸早已印在他脑海里,只是没从正面直视过,一些脸部的细节还并不清楚。那夜在电车里时,她正在低头看杂志,为了避免被发现,修二只能偷看。那天米色的雨衣也可以作为标记,可是这两天都是晴天,那印记便消失了。

不过,无论她穿什么样的服装,修二也认得她的脸。又站了两小时,她还是没出现,之后也是一样。于是,修二便怪起拉住自己的那名画友来。若不是那个可恨的男人,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莫非让她察觉了?可她当时并没有这种迹象,应该不会。

这么说,她并不是每天都使用月票外出的?自己一直在豪德寺车站仔细守望,不可能看漏。若是对方发现了自己,警惕起来的话则另当别论,若不是这样,那她就是随心情上班的了。

就在修二与她同乘一节电车厢之后的第三天,报社的阿辻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上次委托我调查光和银行退职支行长名单的事情,今天,各地的分社都给我发来了回复,差不多收齐了,你今晚九点过来一趟吧,就是上次我告诉你的Point酒吧。”

“非常感谢,九点对吧?”

“唔。我可能会醉,不过都给你写纸上了,我把那个交给你。”

“我一定过去。”

这阿辻看似吊儿郎当,没想到把约定的事挺当回事,兑现了诺言。

说是在银座后面,其实这“Point”更靠近新桥。四层的楼栋正面全是一块接一块的酒吧招牌。这座楼里全都是酒吧。

一层只有商店,走进狭窄的通道后便是电梯。还未等修二按下按钮,电梯的门就自动开了,几个下楼的客人被服务生送了出来。修二按下了“Point”所在的三楼的按键。

一出电梯,“Point”就在眼前。

“R报社的辻先生来了没有?”

“已经来了。”

男服务生把修二引进里面。

从店门口开始便弥漫着污浊的烟雾。右边是柜台,客席在左侧。这家酒吧比修二想象中的要高级得多。桌子很多,可几乎都挤满了客人。修二跟着男服务生往里走,客席中既有人向他投来一瞥,也有人漠不关心。

“啊,来了啊。”

阿辻的左右各有一名女子,心情不错。

“您好。”女子让出席位。

“啊,您是画家吧?”另一名女子看到修二后说道。

“他可是将来会成为大画匠的人哦。你们若是趁现在让他给画一张肖像画,将来会发大财的哟。”阿辻说道。

“那可一定得给我们画一张哦!”女招待半开玩笑地说。她们大概知道阿辻在画坛中很有势力,相信了他的话。阿辻笑了,要修二请客。

“你要喝点什么?”

“啊,来点兑水的威士忌就行。”

阿辻站了起来。

“去厕所?”

“嗯。”

阿辻起身离席。修二等他回来后给他资料。修二与这些女人不熟,便无聊地朝其他客席打量起来。忽然,他差点叫出声来。

在昏暗的角落里,一名矮胖的男子正手端酒杯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张不显眼的桌前。即使他坐着,也能看出他个儿很矮。在一旁闲得无聊的女人则显得高得多。原来是罗圈腿的西东刑警。

那名刑警竟会来这种地方,这让修二很意外。他没有同伴,单单一个人。当然,刑警并未注意到自己。修二慌忙转过脸,心中有些纳闷。

那家伙是为了找乐子才来这儿的吗?还是因为调查案件而在暗中监视人呢?

阿辻返了回来。

“喂,这个给你。”他屁股一落座就从兜里掏出信封交给修二。

“啊,多谢。”修二不禁想当场拆开看看。

“喂,这种情书怎么能当着人的面读呢。”阿辻说道。

修二恨不能立马就离开这儿去看里面的内容,可自己也不能这么拿到好处马上就走人。阿辻是那种爱酒如命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放自己走。何况他现在没有其他酒友作陪,修二只能硬着头皮花些时间来陪陪他了。

不过,真正让修二愿意在这酒吧留下来的,恐怕是因为角落桌前的矮个刑警。他还想了解一下那名刑警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来这儿。应该说,酒吧不像是这个刑警会来的地方,如不是私事,那就一定是为工作而来的了。是与姐夫被杀一案有关吗?

负责调查姐夫遇害一事的搜查本部已经解散,参与调查的西东刑警也应该没有调查任务了。刑警都很忙,案件一个接一个,那家伙不可能总在调查同一个案子。

不过修二曾见到这位刑警在姐姐家附近仔细调查,所以他一直都觉得,尽管搜查本部已被缩编,但西东刑警或许仍在孜孜不倦地调查。搜查本部的解散并不等于搜查完全放弃,案件有时还会留下少数专案人员继续调查。用警方的话说,这叫做非强制性调查,西东刑警大概就属于这种。

修二想在这儿待一会儿,暗中观察西东刑警。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阿辻注意到了修二的眼神后问道,“后面还有约?”

“是啊,三十分钟之后我要见一个人。”

修二故意看了看表。若说自己没事,阿辻很可能会一直拽着自己不让走。之所以说是三十分钟,是因为他想趁这段时间弄清西东刑警的目的。

“那种事放明天好了。”阿辻果然拦起修二来,还说反正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行啊。”修二苦笑着说道。

“你让我费了那么大的劲,事成就甩手走人,这样可过分了哦。”

“那我就再待一会儿。”

“咱不说这些,慢慢喝。”

这时,阿辻的眼睛忽然扭向了一旁。

“咦,那女人是新来的?”

他指向一个正穿过桌旁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和服。阿辻把脑袋仰倒在靠垫上,眼睛追逐着女人的背后。

“哎,辻先生,您又忘了她了?”一旁的女人说道。

“我头一次见到。”阿辻仍在用眼睛追逐着那蓝色和服。女人径直朝很远的桌子走去。

“这么说,您是很久没来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都已经快一个月了。”

阿辻一直瞅着那女人的脸,直到看不见她为止。修二也跟着看去,只见那身穿蓝色和服的女人走近桌旁后,微微行礼,便在客人旁边坐了下来。修二这才看见她的脸,不过距离仍很远。

“老板娘在那张桌上吧?”直到看到对方的脸,阿辻才安心下来似的把自己的脸转回来。

“对,老板娘正在向客人介绍新人呢。”

“这儿的老板娘很会推销新人,她也很能喝。”

阿辻刚说“这家店的女孩子全都是美女”后,旁边的女人们顿时全都张望过来。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她叫百合……辻先生,您真是眼尖。”

“我也好歹经常来这儿喝你们的高价酒啊。去,跟老板娘说,给我也介绍一下。那桌子的客人不就花多点钱嘛……”

“辻先生吃醋了呀。”

女人对一个穿堂而过的男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于是,服务生便朝对面桌子上的老板娘走去,弯下腰来嘀咕起来。

对方好像答应了,不久,体胖的老板娘便笑嘻嘻地来到了阿辻的桌旁。身后跟着那名蓝色和服的女人。原先坐在桌前的两个女人站了起来。

“啊,来了来了。”阿辻高兴起来。

“什么来了?”老板娘眯缝起眼睛朝向他。

“辻先生刚才吃醋了。说为什么不给这一桌介绍新人。”其中一个女人嘟着嘴笑了起来。

“因为辻先生最近这段时间总不来嘛,您要早来的话,我早就给您引见了。”老板娘用手推了推那女人的后背,要她在阿辻的旁边坐下。

“您好。”女人朝修二微微点头致意,低着头坐了下来。

“这位是辻先生,是R报社的高人……”

老板娘也向初次来此的修二打招呼,然后向二位客人介绍道:“她叫百合。”

“名字刚才我已经问了。”

“啊,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辻先生对她十分感兴趣,问了我,我就说了。”一旁的女人解释道。

“对新人感兴趣是我的癖好……喝点什么吗?”阿辻问道。

老板娘则替女人回答道:“请我们喝杜松酒怎么样?”

百合姑娘始终低着头,没有机会问。老板娘刚问她喝不喝杜松酒,低头不语的她却忽然一下站起身来,急忙朝对面走去。她那低垂的侧脸,修二只瞥到一瞬。她哪张桌子都没去,径直快步走向柜台,然后向右拐去。

“她慌慌张张的。”阿辻瞪大了眼睛看看老板娘,“怎么回事?”

“谁知道,大概是去洗手间吧。”老板娘任由座位空着,慢条斯理地答道。

“她的脚底简直都起风了。”

“真失礼了。她还不大适应。”

“没适应?老板娘,她来了都快一个月了吧?”

“她以前没在这种店里待过。”

“那也用不着一坐下就逃跑啊。真是奇怪。”

席间稍稍冷清下来。老板娘正对着阿辻与修二,朝二人端起酒杯。阿辻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闲聊起来。

修二偷偷朝角落的桌子看去,只见西东刑警仍孤零零地在那儿,面前放着一杯兑了水的酒。他似乎正靠这杯酒水在打发时间,身旁连一个女人也没有。修二觉得他是在等人。

“那个百合姑娘是叫百合子吗?”阿辻向老板娘问道。

“是啊,辻先生,也请您多关照她哦。”

“你刚才说她是头一回来这类店,对吧?那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要不,您直接问问她?”

“那倒也是。忽坐忽走的,怎么看也像是初来乍到。不过,倒是比坐在这里的老油条们强多了。”

女人们顿时齐声抗议起来。阿辻笑了,说道:“她去了好久啊。”

“是啊。”老板娘也朝柜台方向望去,可污浊的烟雾中,不见那蓝色的和服。

“那个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唉,她说是哪儿来着?”老板娘向一旁的女人们问道。

“说是世田谷那边。”

“世田谷?那她结婚了吗?”

“辻先生,您对她很感兴趣嘛。”

“像她这年纪,很有可能是婚姻破裂才来这种地方的。她该有二十五六了吧?”

“她回来后问她本人吧?”

“这种年纪离婚,若想一个人过下去,也没什么职业可选。报纸上的女性招聘广告也大都如此,不是招保姆就是到这类地方来。没什么拿手的本领总是最难办的……”

当阿辻说到这儿时,修二不禁一愣。刚才听到世田谷三个字时,他毫无感觉,可现在这三个字却忽然在自己心里明亮起来。或许因为她低着头,自己没看清她的脸,但她穿和服的样子刺激了自己的记忆。如此说来的确很像,三天前在电车里看见的那个米色雨衣的女人。

上一次,修二为了避免让对方发现,没敢从正面凝视女人的脸。而女人又在低头看着杂志,修二只是在她不经意抬起头来时才能偶尔瞥她几眼。而且当时自己距离她很远,没看得很清楚。不过,是很像。

傍晚从豪德寺车站持月票出行的女人。在酒吧上班的女人。在新宿车站的站内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后,她可能坐上了开往银座的地铁。来这店里是在一个月前,以前没有经验……

当这些片段在修二的大脑中飞转起来时,他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朝柜台走去,这时,西东刑警的脸映入了眼角。

“百合小姐在哪儿?”他朝收银的女人问道。

“啊?”收银员吓了一跳,抬眼望着他。修二的神情像在审讯。

“不好意思,我有些话想和那个百合小姐谈谈。”修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满眼堆笑。

“百合姑娘啊,她刚才回去了。”

“什么,回去了?”

“是的,她说今晚有些不舒服……”

逃了!——这是修二的第一直觉。——对方已察觉到了自己。

修二一路从柜台前返回餐桌。或许是换气装置不好用的缘故,香烟的烟雾像云霞一样缭绕。客人纷纷抬头望着修二。一头的长发,一看就像位画家。

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正在调查。或许在电车里时,她就早已发现了自己的目的。

角落里的刑警也把视线转向了修二。二人的视线对上了。修二不禁抬手打起招呼来,因为对方已向他投来了笑意,跟上次在姐姐家附近转悠时一样的和善笑容。

修二一怔。

莫非,西东刑警是来监视萩村绫子的?上次去樱总行所在的那座旧楼时,那个女文员也说过,刑警之前也来问过。东阳生命公司总部是一样,对方也说刑警已来问过樱总行玉野的事。当时自己佩服不已,赞叹对方的调查居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进展得如此迅速。因此,西东刑警在这家店里监视萩村绫子也毫不奇怪了。刑警并非是坐在这不相称的酒吧里打发时间的,也不是监视待在这儿的客人,亦非等待某个人。他的目的,是刚刚出去的女人。

修二不安起来。西东刑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这儿的?

修二径直返回阿辻的桌前。他想跟店里人打听那女人和刑警的情况,可由于阿辻在场,他什么都不能说。真碍事。

“怎么了?”阿辻已经醉得厉害。

“啊,没什么。”修二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

“很奇怪啊。”

“辻先生,”修二立刻放下酒杯,“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很抱歉……”

“你刚才去打电话了?”

“没,没打电话。”

阿辻把老板娘拉到一旁。修二想趁老板娘离开这桌子之后,问一问百合姑娘的事情,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阿辻跟老板娘继续聊着,他便见缝插针地利用起这个机会。

“喂,小姐,”他偷偷地朝一旁的女人问道,“独自一人坐在那边角落里的那客人,他是一直都来这儿吗?”

女人并未立刻把视线投向刑警,而是心领神会,装着往一旁张望的样子迅速瞥了刑警一眼。

“他啊,好像昨夜也来过一次。”女人低声答道。

“昨夜是第一次来吗?以前从没来过?”

“对。”

“昨夜也是一个人?”

“是。”

“他是干什么的?”修二故意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一直都默默地坐在那儿,也不和女孩们打招呼。昨夜在那儿待了两个多小时。”

从昨夜起才开始来的,这么说,刑警大概也是两三天前才查出萩村绫子的下落的吧。

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找到的?他不可能像自己那样从记忆力超强的花店女店员口中听来,看来,一定是踏实的调查让这名刑警找到了这里。这么说,警察也把目标锁定在玉野辞掉光和银行的事上?修二不禁隔着口袋按了按阿辻给的资料。

“那,”修二朝阿辻点点头,站了起来,“那就失陪了。”

“你好像也是个坐不住的家伙啊。”阿辻扭过脸来说道。

“下次好好陪您。”

“辻先生,这位先生办完事后,说不定还会回来的。”老板娘也来打圆场。

“我能待到那时候?”

“辻先生好像也是总坐不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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