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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2)

“科尔里奇还是奎尔?”

“两个都是。我也要阻止科尔里奇,我要让奎尔老婆的烂报告消失——”

我的天啊,他连那份报告也知道,多诺霍心想。“我还以为佩莱格里已经帮你处理掉那东西了。”他语带怨气,皱起眉头,模样像是老年人怪自己忘东忘西时的表情。

“你别让伯纳德插手进来!他不是我的朋友,永远也不会是。我要你告诉奎尔先生,如果他继续对付我,我就能让他好看,因为他对付的是全世界,不是我一个!懂了吗?要不是我跪下来求饶,他们本来可以在德国干掉他!听到了吗?”

“听到了,肯尼。我会帮你报上去。我只能承诺这么多了。”

柯蒂斯以熊的矫健身手从扶手椅跳起来,慢慢滚动到房间另一边。

“我很爱国,”他大叫,“你来证实,多诺霍!我是他妈的爱国分子!”

“你当然是了,肯尼。”

“再说一遍。我是爱国分子!”

“你是爱国分子。你以身为英国佬为傲。你是丘吉尔。你想要我说什么?”

“举出我爱国的一个实例。几十个爱国事迹让你选,选你想得出来的最好的一个。快讲啊。”

会扯到哪里去?多诺霍还是遵命。“去年在塞拉利昂的那件案子怎样?”

“说来听听,讲下去,说给我听啊!”

“我们一个客户希望匿名取得枪炮弹药。”

“结果呢?”

“结果我们买了枪炮——”

“他妈的枪炮是我买的!”

“你用我们的钱去买的,我们提供给你伪造的终端使用者证书,谎称是运往新加坡——”

“你忘了提他妈的船!”

“三蜂包下四万吨的货船,载走了枪炮。船结果在浓雾中迷失方向——”

“你的意思是,假装迷路!”

“结果不得不开进自由城附近一个小海港,而我们的客户和他的团队在那里待命卸货。”

“那次我没有必要帮你忙嘛,对不对?我本来可以胆小退出。我本来可以说,‘送错地址了,问问隔壁吧。’可是我没有。我这么做,是爱我他妈的国家。因为我是爱国分子啊!”他的嗓门转小,改成偷偷摸摸的音调。“好吧,这样吧,你就这样做——你们局里就这么办。”他在长长的房间里踱步,一面低声以不连贯的句子下达命令。“你们的局啊——不是外交部,他们那些人是一堆娘娘腔——你们的局,你们亲自跑一趟银行,去每家银行——我来帮你找人——找一个真正的英国男人,或是女人。你在听吗?因为你今天晚上一回去,要马上告知他们。”他改成了远见之士的语调。高亢,些许颤音,像人民的百万富翁。

“我在听。”多诺霍跟他保证。

“那就好。把他们全部集合过来。全部是有种的英国人或女人。带他们到伦敦或什么地方一个贴有镶板的房间,你们的人会知道。你以英国情报局正式的身份对他们说:‘各位女士先生。别碰肯尼K。原因不能告诉各位。只能说看在女王的分上,别去碰他。肯尼K对国家贡献很大,有什么贡献恕难奉告,以后他继续会作出贡献。贷款给他三个月,等于是为国效劳,和肯尼K一样。’他们就会照办。如果一个说好,其他所有人也会跟着说好,因为他们都是乖乖牌。其他银行也会跟着做,因为他们也是乖乖牌。”

多诺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柯蒂斯感到难过。不过真能为他难过的话,说不定就是这一刻。“我会要求他们的,肯尼。问题是,我们没有那样的权力。如果有的话,他们一定会解散我们。”

这句话的效果比他担心的任何后果都更加剧烈。柯蒂斯怒吼起来,怒吼声在天花板下荡起回音。他穿着白袖子的手臂伸向头上,做出祭师献祭的姿势。在他这个暴君的嗓门下,房间也跟着响起阵阵鼓声。

“你完蛋了,多诺霍。你以为管理全世界的是国家啊!滚回你他妈的主日学校去。他们最近唱的诗是‘上帝拯救我们的跨国公司’。还有一件事,你也可以去报告给你的朋友科尔里奇先生和奎尔先生以及和你联合起来对付我的人。<b>肯尼K爱非洲</b>——”说着倏然转身,上半身遮住整个美景如画的窗户和沐浴在丝绸般月光之下的湖——“那是他的本性!而且肯尼K也爱他的药品!肯尼K降临地球,任务是将药品送到每个有需要的非洲男人、女人、小孩手上!他也打算这么做,所以操你们那堆人!如果有人站出来阻碍科学之路,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因为我阻止不了那些手下,已经没办法了,你也一样没办法。因为那个药已经由金钱买得到的最好的头脑全套实验过。没有一项实验——”嗓门逐渐向上拉高,成为歇斯底里的威胁——“没有一项实验发现他妈的不良反应,以后也不会有。永远不会有!现在给我滚蛋。”多诺霍遵命滚蛋,身旁窸窣响起手忙脚乱的声音。有人影挨近走廊,狗吠叫着,电话合唱团开始演唱。

多诺霍步入新鲜空气中,稍微停住脚,让非洲夜晚的气息与声响将他洗涤干净。他从来没有这么毫无戒心。一片不规则的云散布过来,遮住星星。在警卫灯光照耀下,洋槐木显出如纸般的黄色。他听见夜鹰的叫声,也听见斑马萧萧声。他慢慢转身四下张望,强迫视线在最漆黑的地方逗留更久。房子坐落于高平台上,后面是湖,前面有一大片柏油路面,在月光下状似深深的火山口。他的车子停在正中央。依他的习惯,是停在周围没有矮树丛的空地。他不太确定是否瞥见了移动的阴影,所以按兵不动。奇怪的是,他想到了贾斯丁。他在想着是否正如柯蒂斯所言,贾斯丁以很快的速度陆续到过意大利、德国和加拿大,这样手持假护照周游几国,果真如此的话,这就不是他所知的贾斯丁。不过最近几星期他开始怀疑,这样的贾斯丁可能真的存在:独行侠贾斯丁,不接受任何人命令,只听命于自己;贾斯丁满腔热血,采取战斗姿势,决心挖掘出自己先前可能协助隐瞒的事实。如果贾斯丁果然在最近摇身一变,成了这个贾斯丁,而他也决心执行这项任务,如果要找到他,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在肯尼思·柯蒂斯爵士的湖畔宅邸?而这个爵士自称是“<b>我的药</b>”的进口商和经销商。

多诺霍朝自己车子跨出半步,听见身边传出声响,停住脚步,轻巧地将脚底放在柏油路面上。我们在玩什么游戏,贾斯丁?祖母的脚步吗?或者你只是一只长尾猴?这一次是往前走动的声音,可以察觉到就在他身后。是人还是野兽?多诺霍扬起右手肘做出防卫姿势,尽量压抑自己想低声说出贾斯丁名字的欲望,转身看到道格·克里科站在月光中,距离他四英尺,空着双手若有所指地垂在腰间。他身型魁梧,和多诺霍一样高,年龄却只有多诺霍一半,脸庞宽阔苍白,头发金黄,微笑起来虽略显女性化却很吸引人。

“哈罗,道格,”多诺霍说,“还好吧?”

“非常好,谢谢你,希望你也过得好。”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有的,先生。请你开车到大马路上,转向内罗毕的方向,一直开到地狱之门国家公园的交流道。国家公园一个小时前已经打烊。那条路是泥土路,没有路灯。我十分钟之后跟你在那里见。”

多诺霍开过一段种了黑色银桦树的路,来到警卫室,让警卫以手电筒照照他的脸,再照照车子里面,以免他偷走了豹皮地毯。功夫电影已经换成焦点没对准的色情电影。他慢慢转到大马路上,留心看看有没有动物和行人。路边有戴着头套的土著或蹲或躺。独自行走的路人拿着长长的树枝,慢慢对他挥手,要么就是开玩笑跳进车头灯的光线里。他一直开,直到看见有个清楚的标志写着国家公园。他停车,熄掉车灯等着。有辆车开过来停在他后面。他解除前方乘客座的门锁,打开一英尺,让内侧车门灯亮着。天空无云无月。透过挡风玻璃,星星的亮度倍增。多诺霍认出了金牛座和双子座,双子座之后是巨蟹座。克里科悄悄坐进乘客座,然后关上车门,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老板急坏了,先生。我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克里科说。

“我想也是,道格。”

“老实讲,他的脑筋是有点坏了。”

“大概是太激动了吧。”多诺霍表示同情。

“我整天坐在通讯室里,把来电转接给他。伦敦的银行、巴塞尔的,然后又是那些银行打来的,接着是他从来没听过的融资公司,以百分之四十的复利想贷款给他,然后是他所谓的鼠党,是他自己政治圈的死党。没人能忍住不偷听嘛,对不对?”

有个母亲一手抱着小孩,用虚弱的手怯生生地刮着挡风玻璃。多诺霍摇下车窗,递给她一张二十先令的钞票。

“他已经抵押了在巴黎、罗马和伦敦的房子,在纽约苏顿广场的房子也等着买主。他还想找人买下他那支烂足球队,只不过想买那支球队的人一定得是既聋又哑。他今天跟自己在瑞士信贷银行的特殊朋友调美金两千五百万,星期一要还三千万。另外,KVH也找他要营销合约内的款项。如果他拿不出现金,他们就会狠下心接管他的公司。”

茫茫然的一家三口聚集在车窗外,是某个地方来的难民,哪里也去不了。

“要不要我来帮你解决掉他们?”克里科边问边伸手过去握门把。

“你别管。”多诺霍命令,口气尖锐。他发动引擎,慢慢开上路,克里科则继续讲下去。

“他就只能对他们破口大骂。老实讲,真悲哀。KVH不想要他的钱。他们要的是他的公司,这一点我们全知道,可惜他就是进入不了状况。我不知道这次的震荡会波及什么地方。”

“我听了也很难过,道格。我一直都将你和肯尼看做是手套和手,合作无间。”

“我也是。我承认,他花了很大工夫提拔我,我才有今天的地步。反正我又不是想当双面人,对吧?”

一群脱队的公瞪羚来到路边,看着他们经过。

“你想说什么,道格?”多诺霍问。

“我是在想,有没有非正式的差事。有没有要去找谁或注意谁的,有没有你需要的特殊文件。”多诺霍等着,不甚高兴,“而且啊,我有一个朋友,是在爱尔兰那时认识的,住在哈拉雷。那边我住不惯。”

“他怎样?”

“有人接触过他了,对不对?他论件计酬。”

“接触他做什么?”

“他有一些在欧洲的朋友的朋友去跟他接洽。要付给他一大笔钱,请他北上到图尔卡纳附近,去摆平一个白人女性和她的黑人男友。大概像是昨天说好,今晚就走,车子准备好了。”

多诺霍停靠路边,再度熄火。“日期呢?”他问。

“在特莎·奎尔被杀的前两天。”

“他有没有接下?”

“当然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

“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去碰女人,那是原因之一。他干过卢旺达,也干过刚果。不过他绝对不会碰另一个女人。”

“所以他怎么办?”

“他建议他们去找他认识的某些人谈谈。那些人没有什么特别。”

“比如说是谁?”

“他没说,多诺霍先生。如果他想说,我也不会让他告诉我。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照你这样说,你能讲的东西不多嘛。”

“这个嘛,他是准备好谈个比较高的价码,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我不懂。我买的是姓名、日期和地点。单卖单买。现金装在袋子里。没有什么价码。”

“我认为他真的知道内情,先生,如果不拐弯抹角说的话,事情是这样:你愿不愿意买下发生在布卢姆医生身上的事,包括参考地图?他只是根据他朋友的说法,以写作的方式写下图尔卡纳发生的事件,写下他们对那个医生做的事。只限你看,假设价钱谈得拢的话。”

又来了一群夜间游民,聚集在车子四周,带头的是头戴宽沿女帽的老人,帽子上还扎了一个蝴蝶结。

“我觉得是胡说八道。”多诺霍说。

“我才不认为是胡说八道,先生。我认为如假包换。我很清楚。”

多诺霍脸上闪过一阵寒意。清楚?他心想,他怎么知道的?或者你所谓在爱尔兰认识的朋友,只是道格·克里科的代号?

“在哪里?他写的东西?”

“随时奉上,先生。只能这么说了。”

“我明天中午会到瑟琳娜饭店的池畔酒吧。会待上二十分钟。”

“他叫价五万,多诺霍先生。”

“我看到东西之后再跟他谈价格。”

多诺霍开了一个小时,闪躲着坑洞,很少减速。一条土狼窜过他的车头灯,往野生动物园的方向跑去。有一群在当地工作的花农女工招手想搭便车,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停车。就连经过他自己家时,他也拒绝减速,直接开往高级专员公署。湖鲑不得不等到明天再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