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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轩小说网 > 伦敦口译员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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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沿着楼梯往地下室走去。这是我第一次担任“水面下的口译员”。我本来绝不会想像自己会洋洋得意,但我确实很得意。暂时撇开哈贾的粗鲁搅局不谈,一切还都朝着尽可能好的方向发展。什么时候这种理性、温和的声音才能在我饱受磨难的刚果的湖泊与丛林中引起共鸣呢?“实干家”麦克西与“聪明绝顶的谈判专家”菲利普两位高能量的专业人士究竟何时聚到一起,介入到帮助饱受磨难的刚果人民的事业中来?我们可是正在推动历史发展啊!虽然面无表情的斯拜德对自己录下来的东西一个音节也听不懂,而且,我怀疑他也不理解此次冒险行动有多么错综复杂,但他也为迄今为止会议的积极气氛而感到高兴。

“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得承认,听起来他们似乎正在进行真正的交流。”他一边用带着威尔士口音的英语跟我说话,一边把耳机戴到我头上,检查麦克风,然后差不多就是把我塞到“电椅”上。“我说,他们把脑袋碰在一起,可能就会碰出点共识来。”

但是,我当然是在等山姆跟我说话的。山姆是我的协调人,将告诉我要把注意力放在哪些麦克风上,也将飞快地向我介绍情况、询问详情。我见过山姆吗?山姆是否也可能是一个窃听专家,又一个即将脱颖而出、展现自己的特殊技能的前“聊天室”成员?因此,当我听出我耳机里响起的是个女人的温柔声音时,我极为惊讶。

<b>感觉好吗,亲爱的布莱恩?</b>

好极了,山姆。你呢?

<b>你在上面干得棒极了。大家都在一个劲儿夸你。</b>

从她这些女性用来安慰人的话语中,我听出最最难以察觉的一丁点儿苏格兰口音了吗?

你家在哪儿,山姆?我兴奋地问。楼上发生的一切仍然让我激动不已。

<b>如果我说我住在旺兹沃思,你会感到震惊吗?</b>

让我震惊?上帝呀,我们是邻居呢!我多半都在旺兹沃思购物!

她沉默了,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我这时才记起,按我的假身份,我应当住在某个邮政专用信箱附近,但太迟了。

<b>那么晚上的时候你我会推着购物车擦肩而过啦,亲爱的布莱恩。山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们开始监听各类套房的七号房吧,目标快到了。</b>

七号房是客房。我边看着斯拜德的“地铁网络”,边听代表们走过门廊,其中一人找出钥匙,打开了前门——聪明的菲利普将钥匙交给代表们自己保管,这样他们更有安全感。接下来又传来了重重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抽水马桶蓄水箱与水龙头的流水声。“唿!”“哗啦!”等各种声音传来。现在他们在客厅里了,正给自己倒饮料,扯着嗓门说话,然后是磕磕碰碰的叮当声,接着是伸伸懒腰,嘴里发出让人烦的呵欠声。

尽管我没看过他们的客房,以后也永远不会去看,就像我没看过穆旺加扎的“王室房间”或者山姆的行动室一样,但我对其很熟悉,就像熟悉现在包围着我的这四面阴森森的墙壁。斯拜德有一次用带威尔士腔的英语告诉我,山姆的行动室里有保密的卫星电话,以便跟那家财团或其他无名人士安全地联系。他跟许多窃听专家一样,很饶舌。我问他在“聊天室”里都执行过什么任务,他说他不是钻人耳朵的“地蜈蚣”,也就是说不是语言专家或记录员,而是一个安窃听器的“八哥”,地位卑微。就像一则老笑话所说的,他要安装一些秘密设备,好让安德森先生更高兴。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重创的快感。

“布莱恩,再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感觉。当四面八方的炮火打来,脸都被削平了,一脸尘土,屁股上又中了一发60毫米口径迫击炮发的碎片,再没什么比这更让我觉得快活了。”

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又响又清晰,冰块倒入玻璃杯时的磕碰跟咖啡机开动时的低鸣,比交响乐团的低音还要沉。不管斯拜德以前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情,他还是跟我一样紧张。还好,机器没在最后一分钟出故障,既没有爆炸、熔断,也没在使用时突然坏掉,整个系统运转正常。

窃听系统应当没坏掉,因为我们正监听着代表们的客厅,里面没人说话。有背景声,但就是没有观察对象的声音。有咕哝声,闷哼声,就是没有说话声。有哗啦声,打嗝声,嘎吱声,然后远处又传来某个人的嘟哝声,到底是谁我没听出来。但仍然没有真正的说话声,或者是我没有听到。穆旺加扎的演讲夺走了他们的说话能力了?

我屏住了呼吸。斯拜德也一样。汉娜的朋友格蕾丝砰砰地敲门时,我像老鼠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假装自己不在汉娜房间里。当时格蕾丝问汉娜为什么没去打网球——她正在教汉娜打网球——汉娜讨厌骗人,却不得不以头痛为借口。

可能他们正在祈祷,山姆。

<b>但他们向谁祈祷呢,布莱恩?</b>

山姆很可能不了解非洲,因为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他们的祷告对象是基督教上帝或其他信仰中相当于基督教上帝的神。先父热爱的班亚穆伦格族因其总是直接地或通过预言师间接地与上帝交流而闻名。对于迪德纳,我毫不怀疑,无论何时,只要他心灵感动得要祈祷,他就会去祈祷。马伊·马伊民兵组织也会祈求上帝保佑他们免受流弹之灾,但其他的祷告主题不怎么多。弗兰科可能更关心在此次合作中他会有多少收益。巫医可能向他提供釉树的叶子,将叶子捣烂,用来擦拭身体,这样可以吸收叶子的魔力。哈贾会向谁祈祷那是谁也猜不准的事,但有可能是他正生病的父亲卢克。

为什么没人说话呢?我听到了我期望听到的嘎吱声、曳步声与背景杂音,但为什么我感觉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就像有人正拿着一支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看在老天的分上,说话呀,谁说都行!

我在自己的大脑中跟他们理论着,恳求他们说话。瞧。对啦!我明白了!在会议室时你们感觉桌边的白人们优越感十足,把你们镇住了,于是你们恨起他们来。穆旺加扎滔滔不绝地演讲,但他就是那样,他是一个布道家,布道家们都这样。更何况你们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责任,对此我能理解。妻子、家族、部落、神灵、占卜师、预言师、巫医,以及其他我们所不了解的一切,你们都要考虑。但是,看在联盟的分上,看在汉娜的分上,看在我们所有人的分上,请开口说话吧!

<b>布莱恩?</b>

山姆。

<b>我开始在想,该祈祷的不会是我们吧?</b>

与此同样可怕的想法涌上我脑际:我们被发现了。三个代表中的一个——我怀疑是哈贾——已经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让大家安静。这个聪明小子正用另一只手指着墙壁、电话机或电视机,或者他正转动着他那双暴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他可能正在跟另两个人说:“伙伴们,我去过外面,我了解这个邪恶的世界,相信我,我们被窃听了。”如果这样的话,有好几种情况中的一种可能会发生,至于是哪一种取决于窃听对象——或者按照麦克西的说法,叫做“目标”——是谁,以及他们是否觉得今天的会议有阴谋,或者有人密谋要对付他们。最希望出现的情况就是他们说:“见鬼去吧!不管怎样,让我们继续谈判吧!”这是一般的理性的人会作出的回答,因为跟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认为根本没有人有时间或耐心来窃听自己。但现在的情况可不一般。三个代表快把我跟斯拜德逼疯了,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智慧意识到他们正被窃听,他们就会想到完善的补救办法,我正干坐着等着他们使出来。

<b>你不想对他们尖叫一下吗,布莱恩?</b>

没错,山姆,我确实想这样,但有一种远为糟糕的恐惧在我心中萦绕。我害怕的不是他们已发现了斯拜德安装的窃听器,而是我,萨尔沃,已经露馅了。菲利普对我的及时拯救终究还是没能真正地拯救我。弗兰科用错误的语言对错误的人发表演讲时,哈贾已经看出我的双重身份,这也正是他用他那双暴突眼长时间盯着我的原因:他看见我张开笨嘴要翻译,然后又闭上,竭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一脸茫然。

这些想法压抑着我,让我非常羞愧。耳机里突然传来了老弗兰科的低沉声音,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一种解脱的信号。他没讲本巴语,而是讲他在狱中学会的金亚旺达语。这次,我是被授权听懂他说话的,不用再扮演双重身份了。

安德森先生一直都不厌其烦地提醒他的属下,窃听的成果本质上是不连贯的语言垃圾,没完没了,令人沮丧。据安德森先生判断,窃听者的耐心不足以将偶有的价值成分从浩瀚的资料中提取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三位代表的公开交流情况绝对正常,他们只是在放松地凑凑你想得到的狗屎话,偶尔也看看后面的谈判里对方有什么招。

弗兰科:(<b>刻薄地说了一句刚果谚语</b>)甜言蜜语可喂不了奶牛!

迪德纳:(<b>接过弗兰科的话,说了另一句刚果谚语</b>)牙齿在微笑,但心呢?

哈贾:都他妈的全是狗屁!我父亲提醒我,特别要防着那老家伙,但这回还得盯着其他一些东西。噢,噢,噢!他为什么要讲斯瓦希里语,就像个屁股上吊着香木瓜的坦桑尼亚人?我本以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希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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