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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大人物商议(2 / 2)

香港的渔船与帆船队,可在香港与中国大陆沿海两边重复注册,自由进出中国领海——

恩德比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地提出相关问题:

“柯拥有帆船队。你不是说过,他是海上最后勇士?”

“对,他的确是。”

“不过他并没有亲自到大陆去?”

“没有,从来没有。他派助理去,我们猜柯本人不去。”

“助理?”

“他有个经理人,姓刁。两人合作已经二十年了。或者更久。两人背景一致,客家人,出身上海等等。他有好几家公司,都是找刁来挂名。”

“刁定期去大陆吗?”

“一年至少一次。”

“走遍各地喽?”

“广州、北京、上海,根据记录。但记录不见得完整。”

“不过柯却待在家里。奇怪。”

这一方面由于无人提出进一步问题或意见,史迈利继续向大家介绍在香港成立间谍基地的优点。香港很特别,他简单说。想在中国抢占立足点,从香港出发只要花十分之一的资源,全球无人能比。

“资源!”威布汉附和,“换成诱惑,比较妥当吧。”

史迈利耸耸肩。“随你便,诱惑就诱惑,”他同意,“苏联的情报单位抗拒不了这些诱惑,人尽皆知。”在会意的笑声中,他继续重述莫斯科中心迄今试图对付中国的目标所作的努力,这是康妮与狄沙理斯联合撰写的摘要。他描述莫斯科中心努力从北方进击,整批吸收并渗透境内华人。无功而返,他说。他也描述出一大监听网络,沿着四千五百英里的中苏陆地边界建立。成效不彰,他说,因为监听成果属于军事方面,而威胁在于政治方面。他也重述苏联曾接触台湾的谣传,向台湾提议合作对抗大陆威胁,联合情报作业,分享成果。回绝,他说,或许用意在于恶作剧,以惹恼北京,不能看表面而误以为真。他也举例说明俄国人在海外华侨大城如伦敦、阿姆斯特丹、温哥华与旧金山,吸收人才。他也稍微提及莫斯科中心数年前秘密向表亲提议建立“情报资源库”,开放给同以中国为敌人的国家使用。没有成果,他说。表亲不从。最后他提到莫斯科中心长年对付北京驻外官员的历史,以霸王硬上弓与贿赂的方式进行活动。成效不明,他说。

一一讲述完毕后,他往后坐,重新说明引起这阵风波的理论。

“莫斯科中心迟早必须进入香港。”他说。

这话再将话题转回柯,也转到罗迪·马丁台尔身上。在恩德比的鹰眼下,罗迪会主导下一场真枪实弹的争论。

“乔治,那笔钱做什么用?我们刚才听过了一堆理由,说明那笔钱不是用来做什么,也听到了一毛钱也没花。可是我们却没有进展嘛,对吧?好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同样的老问题是,钱是怎么赚到、怎么花用、我们应该怎么办?”

“总共三个问题。”恩德比压低嗓音,残酷地说。

“因为我们不知道,”史迈利木然说,“所以才要求许可,以利调查。”

财政部的某人说:“五十万算很多吗?”

“就我经验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数字。”史迈利说,“莫斯科中心,”——他谨慎避免用到卡拉——“无论何时都痛恨收买忠诚。以这个数字收买,就他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可是,他们收买的是谁的忠诚?”有人抱怨。

竞技场斗士马丁台尔再度攻击:“乔治,你有事情隐瞒着,我知道。你有一些直觉,你当然有。赶快讲出来嘛,别扭扭捏捏的。”

“是啊,难道不能提出一些看法,我们来讨论讨论?”拉康说,口气同样哀怨。

“稍微讲一点,有什么不行?”汉姆恳求。

即使在三方攻击之下,史迈利仍不为所动。恐慌因子总算有代价。是史迈利亲自触动的。他们有如吓坏了的病人,恳求他作出诊断。而史迈利拒绝诊断,推说资料不足。

“真的,我手上的事实全报告给各位了。要我在现阶段说出个人臆测,用处不大。”

会议进行至此,褐衣殖民部女士首度开口。她的嗓音聪慧,韵律优美。

“就先例来说呢,史迈利先生?”——史迈利低头做出微微鞠躬的姿势——“俄国人的钱,以前有没有付给利害关系人的例子?比方说在其他战区?”

史迈利并未立即回复。距离他身旁仅几英寸的吉勒姆发誓,他感觉气氛突然紧绷,如同能量直冲而上,传遍史迈利全身。但他瞥见史迈利无动于衷的侧面时,只见倦容渐深,微微压低疲惫的眼皮。

“从前发生过几个例子,我们称为赡养费。”他终于让步。

“赡养费,史迈利先生?”殖民部女士重复,一旁的姜黄头发男孩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仿佛他不赞同离婚。

史迈利高度戒备恐惧,避免踩到地雷。“显然有些情报员,在敌对国家活动——以苏联的角度而言属于敌对国家——碍于伪装,无法享受外勤活动时赚取的金钱。”褐衣女士秀气点头,表示了解。“这种情况下,通常的做法是把钱存进莫斯科的银行,等情报员能自由花用时再供其花用。或者是给家属——”

“如果不幸殉职的话。”马丁台尔饶富兴味地接下。

“可是,香港不是莫斯科啊。”殖民部女士微笑提醒他。

史迈利速度放慢,几乎停顿下来。“在很罕见的例子中,动机是钱,而情报员或许最后不愿定居苏联,这时莫斯科中心据说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会安排他们定居瑞士之类的国家。”

“不是定居香港?”她追问。

“不会。从莫斯科过去的做法分析,竟然会付出这么一大笔赡养费,令人难以想像。别的不说,情报员收了这么多钱,会成为从外勤退休的一大诱因。”

众人大笑,但当笑声退去时,褐衣女士已准备好下一个问题。

“但是,一开始的款项微薄,”她以愉悦的神情追问,“诱因只在最近的日期才发作吧?”

“正确。”史迈利说。

正确得很哪,吉勒姆心想,一面开始警觉。

“史迈利先生,如果对俄国人的利益够大,你认为他们准备压下反对声浪,付这么多钱吗?毕竟以绝对值而言,那笔钱和重大情报优势比较起来,根本不够看。”

史迈利哑然无语,纹丝不动。他保持礼貌,甚至挤出微微一笑,但他根本不想继续臆测下去。幸好恩德比这时以见怪不怪的语调慢条斯理发言,挡开了女士的问题。

“各位小朋友,不留意点,可能会整天谈理论,谈个没完没了,”他边大叫边看表,“克理斯,要不要找美国人?如果不通知总督,对其他英勇的盟友,我们应该采取什么立场?”

乔治幸免于难,吉勒姆心想。

一提到表亲,殖民部威布汉如愤怒的蛮牛般直闯而入。吉勒姆猜他感觉到这问题即将浮现,因此决心在初露端倪时立刻砍除。

“否决,抱歉了,”他脱口而出,丝毫不见他惯用的拖延战术,“绝对否决。理由一牛车。先说主权好了。香港是我们的领土。美国连个鸟权都没有。再来,柯是英国子民,有权接受我们的保护。我猜这样讲,现在已经不流行了。老实讲,我才管不了那么多。让美国人知道,他们肯定气到没力。以前看过了。天知道他们何时能罢手。第三,是礼数方面的小问题。”他以反讽的方式说。他诉求的对象是前任大使,希望煽动其同情心。“只是小问题而已,恩德比。通知美国人却没通知总督嘛,假如我是总督,碰上这种状况,我会摸摸鼻子回家吃自己的。就只有这样而已。换了你,你也会这样做。我知道你会。你知道。我也知道。”

“假设你后来发现的话。”恩德比纠正他。

“别担心。我一定会发现的。我会先找人偷偷潜进他家,装上窃听器。非洲有一两个地方可以放他们进去。灾难。死光光。”说完前臂重重落在桌上,一手压在另一手上,怒气冲冲地瞪着双手。

这时只闻一阵急促的突突声,仿佛舷外马达声响,表示一台电子整流器接触不良,喘不过气后恢复正常,再消失在听力范围之外。

“敢耍弄你的人,一定胆大无比,克理斯。”恩德比喃喃对着紧绷的寂静说,露出仰慕而灿烂的微笑。

“赞成。”拉康突然说出。

他们知道,吉勒姆简单地想着。乔治已经协调过了。他们知道乔治与马铁娄交换条件,他们知道他不会说出口,因为他决心不动声色。然而那天吉勒姆没看见任何明显迹象。别将美国人扯进来这一问题,看似直截了当,尽管财政部与国防的派系谨慎地附和,史迈利本人显得满心不情愿加入,神秘至极。

“不过,这份初步情报究竟如何处理,仍然是令人头痛的问题,”他说,“我是说,万一你决定禁止本单位追查下去的话。”他在一团雾水中添加了疑虑。

吉勒姆发现恩德比同样困惑,因此松了一口气。“讲什么鬼东西?”恩德比质问,大动一番脑筋。

“整个东南亚,柯都有投资,”史迈利提醒大家,“报告的第一页。”商业;哗啦一大叠。“举例来说,我们得到的信息显示,他通过白手套和中间人,经营了五花八门的行业,如好几家西贡夜总会,总部设在万象的航空公司,也拥有泰国一支油轮船队的股份……这些企业当中,有几家大可被视为具有政治内涵,全在美国影响力范围之内。假如要我忽视现行的双方协议,我自然必须取得各位的书面指示。”

“继续说下去。”恩德比命令,再从面前火柴盒取出另一支火柴。

“噢,我已经讲完了,谢谢,”史迈利客气地说,“真的,道理非常简单。进行调查,拉康告诉我,进行调查,才能平衡现今的可能性,假设我们不进行调查,我能怎么办?把这份情报丢到垃圾堆去?或是在现行的情报交换条约下,交给我们的盟友处理?”

“盟友,”威布汉大喊,口气不满,“盟友?你简直是拿手枪对准我们自己的头啊,老兄!”

史迈利硬邦邦的响应,在刚才被动的气氛中显得更加令人心惊。

“本委员会指示过我,必须修复英美关系,这项指示仍有效力,写在我的契约上,是你们亲笔写的,命令我尽全力培养特别关系,恢复双方互信的精神。互信的精神在海顿之前存在过。帮助我们重返上座,你们说过……”他正面看着恩德比。

“上座,”有人附和——至今鲜少发言,“不如说成献祭台吧。在这个献祭台上,我们已经宰过中东和半个非洲。只是为了培养特别关系。”

但史迈利似乎充耳未闻。他再度显出哀伤而不情愿的表情。他的悲情脸孔诉说着,有时候,公事的重担简直压得他直不起腰杆。

午餐后,重新漾起闷闷不乐的气息。有人抱怨烟味太重。因此召来传达员。

“抽风机怎么一回事?”恩德比不高兴地质问,“都快闷死了。”

“零件有毛病,”传达员说,“几个月前就申请过了,长官。现在想一想,是在圣诞节之前申请的,长官,都快一年了。看来要怪就怪罪事情耽搁了,长官。”

“天啊。”恩德比说。

茶水端了进来,盛在纸杯里,漏到桌布上。吉勒姆将心思转到默莉·米金完美的身材。

将近四点,拉康才满面轻蔑地起立,站在众人面前,邀史迈利说明。“讲实际一点,乔治,你究竟想要什么?全摊开来,大家一起讨论个结果。”

表现出热心的话,会导致致命的后果。史迈利似乎了解这一点。

“第一,我们需要在东南亚战区活动的权利与特许,这事可以商量。好让总督能跟我们断绝关系,”——对国会事务次长瞄一眼——“这边的主子也可以跟我们断绝关系。第二,在国内进行某些调查。”众人纷纷骤然抬头。内政部立刻不安地骚动起来。为什么?谁?如何?什么调查?如果是国内,应该找对方商量。境内情报处的普利托里亚斯已骚动起来。

“柯在伦敦读过法律,”史迈利强调,“他在这里有人脉,包括社交和企业界,我们没有道理不调查这些人。”他瞥了普利托里亚斯一眼。“会将所有调查结果摊开给竞争对手看。”他承诺。他继续陈述。

“至于金钱,我的报告完整分析了目前所需的各条款项,另外也对紧急应变方案作出估价。最后,我们要求地方层级和白厅的许可,恢复香港驻地的工作,作为此次行动的前置基地。”

最后这项要求震惊全场,众人陷入沉默,吉勒姆也讶然以对。就吉勒姆所知,在先前与圆场的讨论中,或与拉康对谈,或与任何人商议时,都未提及这一项,甚至连史迈利本人也不动声色,全不触及重开巍安居或派遣继任人选的问题。新一轮的喧嚷声再起。

“若无法办到,”他最后说,音量压过反对声浪,“如果无法建立驻地,恕我们要求,最低限度应闭眼核准在香港指挥台面下的情报员。当地人不知情,但是由伦敦方面核实、保护。现有的情报来源,就地合法化,白纸黑字。”他画下句点时对拉康狠狠瞄一眼,然后起立。

情绪低迷的吉勒姆与史迈利,再度坐在等候室,坐在刚才的鲑鱼色长椅上,肩并肩,如同朝同一方向前进的乘客。

“为什么?”吉勒姆一度喃喃地问,然而这天若向乔治·史迈利发问,不仅有失格调,而且是明言禁止的活动。高挂墙上的告示如是说。

手中握烂牌,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硬玩下去,这是最傻的一种玩法,吉勒姆心灰意冷地想。被你搞砸了,他想。可怜的老家伙,终于过气了。偏偏这次行动可以让我们重现江湖。贪婪之心啊,就这么简单。老间谍欲速则不达。我会跟在他身边的,吉勒姆心想。船要沉,我也跟着沉下去。一起去开个养鸡场嘛。由默莉来管账,安恩可以跟工人共谱乡间艳曲。

“你觉得怎样?”他问。

“不是觉得怎样的问题。”史迈利回答。

好心没好报,吉勒姆心想。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转眼已过二十分钟。史迈利纹丝不动,下巴落至胸口,双眼闭上,或许正进行祷告。

“你今晚休息一下比较好吧。”吉勒姆说。

史迈利只是皱眉。

一名传达员出现,请他们重回会议室。拉康如今端坐上座,采取长官的言行举止。恩德比距离他两个座位,正与韦尔斯榔头窃窃私语。普利托里亚斯的怒容如山雨欲来,不知名的女士伫立着紧皱双唇,无意间作出反对之吻。拉康摇摇手中笔记,要求肃静,然后有如爱卖关子的法官,开始逐一朗诵委员会讨论结果,再读出判决。根据会议记录,财政部严正抗议史迈利违规使用管理账户。此外,史迈利亦应谨记在心,要求国内的授权、许可,应该事先征求境内情报处同意,而非“在召开正式委员会时如小白兔跳出帽子,掉在他们身上”。重开香港驻地一事无从讨论起。单从时间问题来看,这一步窒碍难行。他暗示,提出如此要求其实算是厚颜无耻。此事涉及原则问题,必须请示最高层。既然史迈利已明确反对通知总督——说到这里,拉康举手向威布汉敬礼致意——在可预见的未来,重新建立驻地是难上加难,特别是,请记住,巍安居撤离时那段令人不悦的新闻仍挥之不去。

“尽管满心不情愿,我必须接受各位的见解。”史迈利语气沉重。

拜托老天爷啊,吉勒姆心想,要倒下去,至少先大战一场嘛!

“如何接受,随你便。”恩德比说。吉勒姆敢发誓,他看到恩德比与韦尔斯榔头两人眼睛闪现一丝胜利的光芒。

狗杂种,他心想。算你捡到便宜。他在心中向整群人告别。

“至于其他部分,”拉康边说边放下一张纸,拿起另一张,“在部分条件下,在顾及合适性、金钱与特许的期限之下,本会核准。”

公园空无一人。中下阶层的上班族退去,让位给专业人士。几个情侣躺在潮湿的草地上,有如战后士兵。几只红鹤打着盹儿。吉勒姆心情愉快地跟在史迈利身后漫步,罗迪·马丁台尔则走在他身旁,对史迈利大加颂扬:“我觉得乔治真的很杰出,天下无敌,而且具有掌握力。我仰慕掌握力。人类所有特质中,我最欣赏的就是掌握力。乔治掌握得没话说。调职后,对这些事务的看法大不相同。我承认,成长了不少。你父亲生前是阿拉伯专家,我好像记得。”

“对。”吉勒姆说,心思再次转向默莉,心想是否仍有时间共进晚餐。

“令人肃然起敬的《哥达年鉴》。他喜欢A.D.还是B.C.?”

吉勒姆正要回以淫秽不堪入耳的答案时,及时回过神来,想到马丁台尔问得毫无邪念,只是想知道他父亲做学问的偏好,研究公元前(B.C.)还是公元后(A.D.)?

“噢,公元前啦——绝对是公元前,”他说,“要是他有能力,一定会回到伊甸园。”

“一起来我家吃晚饭。”

“谢谢。”

“来帮你介绍个女伴。换换口味,谁比较好玩?你对谁有意思?”

他们听见两人前方有人声飘浮于露气沉重的空气中,是恩德比拖长尾音的口音,庆贺着史迈利的胜利。

“会议开得不错。谈出不少结果。没泄露什么东西。牌打得不错。这事一成功,你们就准备加盖大楼了吧?表亲呢?他们会跟着玩吧?”他咆哮,仿佛仍置身安全室,“那边,你测试过状况了吗?他们会帮你忙,不会霸占整场赛事吧?有点让人七上八下吧,应该是,不过我认为你们有能力应付。你告诉马铁娄,叫他有平底鞋的话穿平底鞋,不然马上就跟香港人吵个没完了。威布汉真可怜。原本印度归他管,应该很不错的。”

在他们两人更远处,几乎被树木挡住,矮小的韦尔斯榔头对着拉康生龙活虎地比手画脚,拉康则弯腰以免听漏。

吉勒姆心想,这阴谋也搞得不错嘛。他回头一看,看见法恩快步跟来,甚感惊讶。一开始他似乎距离遥远。阵阵浓雾完全遮掩了双腿,只有上身露出雾海之上。转眼间他已跟上,吉勒姆听见他熟悉的嗓音,哀怨刺耳地叫着“长官,长官”。希望引起史迈利的注意。吉勒姆迅速抛开马丁台尔,不让他有机会旁听,自己跨步走向前去。

“到底怎么啦?干吗大声嚷嚷?”

“他们发现一个女孩子!长官,是沙赫斯小姐,她派我来特别通知他。”法恩双眼明亮,略显疯狂,“跟主子说,他们找到女孩了。一字不漏。亲自通知首领。”

“你是说,是她派你来的?”

“立刻亲自通知头子。”法恩语带闪躲地回答。

“我问的是:‘是她派你来的吗?’”吉勒姆动了肝火,“回答,‘不是,长官,她没有派我来。’你这个可恶的小子,装模作样,穿着布鞋跑遍全伦敦!你神经有问题。”他从法恩手里抢过捏皱的字条,随便看过。“连名字都搞错。歇斯底里胡说八道一通。你直接回家,听到了没?头子回去后会亲自处理。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嚷嚷,看我要不要收拾你。”

“到底是哪里来的啊?”吉勒姆回来后马丁台尔询问,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小东西真可爱!所有的间谍都像他一样漂亮吗?多富有威尼斯风情啊。我应该自愿当一次间谍看看。”

同天晚上,喧闹室召开非正式会议,会议质量并未因欢乐气息而有所提升。欢乐气息来自史迈利在程序会议上的胜利,以康妮而言却来自杯中物。过去数月来的忍耐与紧绷后,康妮朝四面八方进击。那个女孩!线索在那女孩身上!康妮摆脱智慧上的枷锁。派托比·伊斯特哈斯去香港,给她房子住,对她拍照,跟踪她,搜她房间!找山姆·科林斯过来,马上去!狄沙理斯动来动去,假笑着,抽着烟斗,抖着双脚,但这天晚上,他完全臣服在康妮的魔咒下。他甚至一度提及“通往事物核心的自然线索”,意思仍是那位神秘女郎。难怪小法恩也被他们的热度感染。吉勒姆在公园对法恩发脾气,如今几乎感到抱歉。其实,若无史迈利与吉勒姆稍微浇熄热火,当晚他们极可能集体做出傻事,天知道这样的傻事会不会“扯出”什么样的后果。情报世界里,神智正常的人因此骤然失常,实例不胜枚举,但吉勒姆是首度见识到这种现象。

因此直至十点以后,才为老库洛草拟出一份简报,十点过半,吉勒姆走向电梯时才睡眼惺忪地撞见默莉·米金。偶遇正合彼得·吉勒姆之意——或者默莉事先计划过?他无从得知——结果在他生命中点燃烽火,从此猛烈燃烧着。默莉以平常那副默许的表情,同意让吉勒姆开车送她回家,只不过她住在海格区,距离他住处有数英里之遥。来到前门阶时,她一如往常请他进门喝一小杯咖啡。由于吉勒姆预期碰上熟悉的钉子——“不行彼得,拜托彼得,亲爱的,对不起”——吉勒姆眼看即将被婉拒,此时他看出对方眼神有种镇定的刚毅,因此改变心意。一走进她的公寓,她便关上门,拴上链条,然后端庄地牵他进卧房,充满欢愉高雅的肉欲,令他大开眼界。